就在小三子喋喋不休,魯直沉默安靜,而我在若有所思的時候,何統領匆匆進院。最近我的耳朵十分敏銳,他還沒進屋,就聽到了他沉重的腳步聲,帶著些驚慌的味道,甚至沒有敲門就直接闖了進來。像他那樣沉著冷靜的男人,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把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
何統領自然不會跟我說,他徑直走到小三子麵前,低低地說了句話。我隱約聽到“錦繡堂”的字樣,心頓時懸了起來。屋裏壓抑的沉默,何統領沒有動,也不再說話。我屏住呼吸,隻聽到小三子時緩時急不正常的氣息聲。手上緊了緊,熟悉的溫度和觸感,使我的心踏實了一些。是魯直握住了我的手。
“錦繡堂堂主風修死了。”小三子終於說話,短短九個字卻像無數根刺深深地紮入我的心髒,胸口如被重拳所擊,我的腦子裏不斷地閃過老風的音容笑貌,他和藹的笑容,憨厚的表情,皺眉時深深褶起的皺紋……
忽然之間,所有一切,都煙消雲散。
老風是在昨天晚上被人殺害的,死在臥室的書桌前,一劍刺入胸口,當場斃命。
進得臥房時,屋裏還保留著老風被害時的現場,連血跡都沒有清洗,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像一盆盆鮮血迎麵潑來。我胃中頓時洶湧翻騰,差點吐了一地。
衙門的仵作早已檢查了作案現場,卻無半點頭緒。魯直也在書房裏勘測了許久,出得門來,一直無話。我腦子裏一團亂麻,也顧不上問他什麼,完全沉浸在悲傷之中。那些曾經見證過我幼年生活的家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沒有人再記得許多年前那個父母雙亡孤苦無依的我。
老風的靈台設在錦繡堂大廳,風行天還沒進門就哭得暈了過去。他即使再忤逆再沒出息,這個時候也隻是個突然失去父親的可憐人。
由魯直領著在靈前敬了一株香,緩緩退出。
老風陡然去世,風行天又向來胡作非為,不得人心,所以現在錦繡堂亂作一團,幾個香主都對著堂主之位虎視眈眈。我雖是秦家人,卻無心管這些事,隻差人去蘇州報信給表哥,自己則和魯直一起調查老風的案件。
回何府的路上,魯直簡短地說起在書房的勘測結果。那書房窗戶緊鎖,門窗並無損壞,很顯然,凶手是從正門進屋。昨晚子時,巡邏的護衛經過時尚見屋裏燭光閃爍,老風獨坐桌前記賬看書,還曾吩咐下人換了次開水。所以,他的被害時間,應該是今日淩晨。
以老風的謹慎,半夜三更,凶手從正門闖進,他不可能不加以防範。老風武功不低,就算對方身手再好,也絕不可能在他全身戒備之下一招得手。再看屋裏並無打鬥之象,由此想來,那凶手該是老風熟知之人。隻因心無防範,才被他殺害。
可是,半夜三更,即使是錦繡堂下的香主,老風也不會掉以輕心,究竟是什麼人利用老風的信任殘忍地將他殺害,而他殺人的目的究竟又是什麼呢?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