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歐洲獨特的因素和條件(1 / 3)

一、地理條件和商路問題

歐洲具有從事地理發現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地緣優勢。翻開世界地圖或轉動地球儀便會看到,西歐以南不遠便是西非,以西北不很遠便是格陵蘭,再以西便是美洲;俄國歐洲部分以東不遠便是北亞。那些地區都是文明人類未發現的蠻荒地區。這樣他們在進行探險、完成地理大發現時並不是特別困難。中、日、印、伊等東方國家則沒有這樣的地緣優勢。中國離北亞不遠,地理條件不差,但地緣政治形勢不好。北方西北有蒙古韃靼的阻隔,東北有女真後金的威脅(詳見本書第五章)。向西盡是文明之區,向南則橫亙著東南亞一南亞,之後才是待發現的新幾內亞、澳洲。向東則是世界上最大的太平洋。日本的地理條件地緣優勢不錯。它離北亞也不遠,離巨大的薩哈林島(庫頁島)、堪察加半島等更是很近。可是日本選錯了擴張的方向,去侵略朝鮮。如果被朝中軍民徹底打敗。印度、伊朗、土耳其的周圍盡是文明開化地區,沒有什麼未知的地區可發現,隻有征服和侵略。阿拉伯在15-16世紀則處於嚴重的分裂割據狀態,小國林立。在沒有完成民族統一的情況下無力從事地理大發現;後期(16-17世紀)則被土耳其征服。阿拉伯、伊朗的商人和航海家在15世紀時已推進到莫桑比克以北的東非海岸,與待發現的南部非洲已接壤了。可惜它們就此止步了。在亞非國家中,東南亞一南洋國家的地理條件比較有利。離它們不遠便是待發現的澳洲和大洋洲的新幾內亞大島。但東南亞一南洋國家在15-16世紀時是比較落後的文明國家(處於封建製或奴隸製階段),無力參與地理大發現。蒙古人、女真人也與待發現的北亞接壤。但它們的目光盯著溫暖的富饒的中國漢族地區(包括朝鮮和新疆等少數民族地區);而不是寒冷、杳無人煙的北方,因而也未能參與地理大發現。新世界的希臘人瑪雅人(在尤卡坦半島及其周圍)從事地理發現的地理條件是最好的,周圍盡是待發現之地。但瑪雅人尚處於早期青銅器和早期奴隸製階段,無力進行較大的地理發現。瑪雅人的獨木舟、木竹筏更無力橫渡大西洋、太平洋。而且15世紀時瑪雅文明已衰落了。瑪雅帝國已分裂成許多城邦,無力去發現和征服近在咫尺的阿茲特克“帝國”和不太遠的印加“帝國”。

歐洲人不僅有地理大發現的有利的地理條件和地緣政治優勢,而且選擇了“正確的”擴張方向,“科學的”推進目標,從而開始了地理大發現。這是由當時歐洲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形勢所決定的。

自十字軍東征以來,東西方的經濟貿易聯係就比較密切。蒙古西征後,東西方的物質文化交流更加頻繁。15世紀時,東西方之間的貿易商路主要有四條。一條是西歐和東歐通過中亞和蒙古到達印度、中國的商路;另一條是沿東地中海,到小亞、敘利亞、兩河流域、中亞,最後到東方的商路;再一條是經黑海南岸到裏海南岸再到波斯灣和東方的商路;最後一條則是經東地中海、紅海、波斯灣(在此與第三條商路彙合)、阿拉伯海、印度洋、孟加拉灣、南海的東西海上商路。但15世紀中葉以來,歐亞商路和通道發生了重大變化。蒙古帝國的崩潰、汗國林立和政治混亂使第一條商路的隊商貿易中斷。拜占庭的滅亡、奧斯曼土耳其在西亞、小亞、巴爾幹的征服和擴張封閉了第二條商路,控製了第三條商路。16世紀初伊朗薩菲王朝崛起後奪取了第三條商路。第四條是海上商路,也是最便利、覆蓋麵最廣的商路。這條路隻需經過蘇伊士地峽150多公裏的水陸聯運,便可把西方的貨物用船運到東非、西亞、南亞、東南亞、東亞;東方的貨物也可被船運到地中海沿岸,還可穿過直布羅陀海峽北上到西歐、北歐、東歐。這條商路的水陸聯運段15世紀時在埃及馬木路克蘇丹國轄境內。蘇丹對過境貨物征收相當於商品價值35%的高額關稅,嚴重影響了西歐商人的利益,抑製阻礙了東西方貿易和物資交流。西歐當時既需求東方的各種貨物,如印度的胡椒、棉花、寶石、蔗糖、染料,錫蘭的桂皮、寶石、象牙,南洋的芳香調料、樟腦,中國的絲綢、藥材、香料、瓷器、生薑;東非的黃金、象牙,奴隸也是商路上流通的大宗貨物。歐洲人既早已領略到東方商品的精美,歐洲商人也靠經營東西方商業大賺其錢。但現在西歐人的商業利益旁落,軍事上又暫時不是奧斯曼土耳其和埃及蘇丹的對手,無力完成400年前那樣的勝利的十字軍東征。歐洲人隻好另辟到東方的新航路。於是葡萄牙人向南探航、西班牙人向西南探航,英國人向西探航,從而開始了地理大發現。以後荷蘭人向東北探航,法國人向西北探航,俄國人向東探航和探險,從而推進了地理大發現。所以,繞過東地中海地區的穆斯林勢力,開辟到印度、東南亞、中國、日本等東方國家的新航路,直接與它們通商做生意,是地理大發現最直接、最主要、最獨特的因素,是亞非文明國家所不具備的。

二、馬可·波羅和眾多旅行家的催化誘發

歐洲、西歐不僅從早已存在並長足發展的東西方貿易中感受到東方的富裕、發達,而且從到過東方的那些西方人的遊記、報道、著述中了解到東方的繁榮富庶。其中最激起人們對東方的向往和冒險遠遊熱情的便是馬可·波羅及其《遊記》。

蒙古西征打通了東西方的聯係通道。1245年,有教皇派遣的方濟各會修士卡爾皮尼(Carpini)到達蒙古喀拉和林。1253年又有傳教士魯布魯奎斯(Rubruquis)到達喀拉和林。但他們對自己在東方的見聞報道得不詳,因此影響不大。西方對東方的真切認識和了解,是從馬可·波羅開始的。馬可·波羅是意大利威尼斯商人,元世祖時隨父、叔來華,寓居中國17年。1295年回到威尼斯。他後來口授著成的《馬可·波羅遊記》一書,詳細敘述了中國、東方各國的風土人情、物產文物,盛讚中國和東方各國的富庶繁華。後來《遊記》被譯成各種文字,廣為流傳。馬可·波羅遂成為東西文化交流的第一偉人,《遊記》也成了詳實介紹中國和東方各國的第一奇書。

馬可·波羅對東方的文明和財富做了誇張的描寫,刺激了歐洲人從各個方向冒險前來。學界在論及歐洲人前來東方探險時,一般隻提中國、日本、印度,而不提東南亞。但東南亞從各方麵看(政治、經濟、地理、曆史、民族、宗教、文化等)都是個獨特的地區,並不附屬於中、印、日。麥哲倫環球航行的直接的目標,便是要搶先到達、爭奪香料群島,印度尼西亞的摩鹿加一馬魯古群島。讓我們看看《遊記》對東南亞一南洋財富的具體描寫,並僅限於歐洲人最渴求的香料、黃金、珠寶、藥材。

秦海(南海)中:“共有7459座島……亦有調味香料,種類甚多。例如胡椒,色白如雪,產額甚巨,即在此類島嶼也。由是其中一切富源,或為黃金寶石,或為一切種類香料,多至不可思議”。海南灣及諸川流(近陸及菲律賓):“岩邊有金砂甚多,在諸川入海流揀之”。爪哇大島(加裏曼丹):“此島甚富,出產黑胡椒、肉豆蔻、高良薑、生薑、丁香及其他種種香料……黃金之多,無人能信”。桑都兒島和昆都兒島(馬來半島附近之島嶼):“此地饒有吾人所用之蘇木(一種染料木)。黃金之多,出人想像之外”。朋丹島(新加坡一帶):“見一島……名麻裏予兒……有種種藥材。”小爪哇島(蘇門答臘):“此島香料甚多。南巫裏國……多有樟腦及其他種種香料,亦有蘇木甚多……班卒兒國出產世界最良之樟腦……質極細,其量值等黃金……其地(小爪哇島)饒有金銀,一切香料,沉香、蘇木、烏木等物”。

此外,馬可·波羅在僑居中國期間,還出使或遊曆了東南亞的緬甸、越南、老撾等國,對這一帶豐富的黃金、白銀、香料、藥材等也做了記述。

地理大發現前一階段的重要人物,幾乎都讀過《遊記》;探險家們每到某個新地,總要找一陣《遊記》中描繪的城市、地區或國家。例如亨利王子、迪亞士、托斯堪內裏、馬丁·倍海姆、哥倫布、卡博特父子、達·伽馬、卡伯拉爾、麥哲倫等。對促動歐洲人前來東方探險起過一些作用的著述,如虛構人物的《曼德維爾遊記》,皮內·德·艾裏的《世界的麵貌》、教皇庇護二世的《漫遊天涯述略》,則廣泛吸收和反映了《遊記》的內容和提供的信息。另外,《遊記》還初步揭示了開辟新航路的可能性。例如亞洲東部並非如托勒密認為的那樣,被廣袤的不可逾越的沼澤鎖閉,而是海岸,可以航達。再如,馬可·波羅一行乘船回國時,經過了赤道附近的南洋地區,又記述了人丁興旺的亞洲和東非的一些赤道地區。這就對亞裏士多德和托勒密的看法提出了挑戰——他們認為赤道地區灼熱得無法居住和逾越,在焚炙的陽光下隻有沙漠。馬可·波羅的旅行便利於人們的思想有所解放,有利於歐洲人大膽遠航,跨越赤道。《遊記》還成了14-15世紀歐洲人繪製東方地圖的主要參考書之一,例如著名的1375年的加泰隆地圖和1459年的弗拉·毛羅地圖,15世紀聖·丹尼斯編年史中的14世紀末的圓形世界地圖,1490年馬提留斯的世界地圖等。

《馬可·波羅遊記》和其他一些著作在歐洲傳誦,激起歐洲人對於東方的向往和冒險遠遊的熱情,這也是地理大發現較為重要、直接、獨特的因素和背景,是東方各國所不具備的。就連在史學、著述、遊記方麵素稱發達的中國,元初隻有介紹新疆、中亞撒瑪爾罕一帶(今屬哈薩克)情況的《西遊錄》(由耶律楚材所撰);邱處機的記錄了蒙古、新疆、中亞哈薩克一帶情況的《長春真人西遊記》;14世紀時有周達觀的介紹柬埔寨的《真臘風土記》,汪大淵的介紹東南亞、南亞、和東非桑給巴爾島(今坦桑尼亞溫古賈島)的《島夷誌略》。明初成書的《元史》立有《外夷傳》,其中隻有高麗、日本、安南、緬(甸)、占城、暹(羅)、爪哇、琉球、馬八兒等亞洲國家的情況介紹。明前半期的馬歡的《瀛涯勝覽》、費信的《星槎勝覽》、鞏珍的《西洋番國誌》,都隻描寫了鄭和下西洋所經過的東南亞一南洋、南印度、伊朗、阿拉伯、東非北部沿海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