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傳統地圖的缺陷(1 / 2)

對於一個要親身遠離陸地、闖入神秘無邊的海洋、尋找新大陸、探索新航路的航海家來說,隻知道大地是球形的自然是遠遠不夠的。他還需要了解地球大小,海陸分布,因而具備可供航線分析的較精確世界地圖是十分重要的。在這方麵,中國明代的條件也不成熟。

在地球學說的基礎上,古希臘學者最早開始測算地球的大小。第一位是克利德的攸多克索,他測得地球周長約合6萬公裏。第二位是迪西亞庫,他測得地球周長約合5.2萬公裏。第三位是公元前3世紀的埃拉托色尼,他巧妙地、創造性地、科學地測出了地球的周長約合39690公裏,精確度達99%以上。這個數字被希臘羅馬世界普遍接受,以後的測算均都不如這個精確度。

中國古代也有相似的測量,雖然時間晚得多。大約隋仁壽四年(604年),劉焯向隋文帝提出,周髀的日影千裏差一寸的說法不準確,建議重測,以使“天地無所匿其形”。唐開元十二年(724年),僧一行和南宮說進行了大規模的地理緯度測量,其中還在豫東平原進行了世界上第一次子午線實測,測得“351裏80步而極差一度。”351.27裏實際上是子午線一度的弧長。把唐度唐裏換算成公製單位,約合132公裏,約大了19.7%。有了這個數據,隻要再乘以365.25(周天度數),就立即可求得整個子午圈長度。但是他們就此駐足,沒有再朝推算地球大小方向前進一步。這又是一件令人深思的憾事。元代郭守敬曾做過大規模的緯度測量——四海測驗。但這一工作更不涉及地球大小。由此可見,中國古代比較發達的為製訂曆法而進行的緯度測量,本來可以推算出子午圈長度,了解地球大小,但由於狹隘大地觀的束縛,就始終沒有像希臘人那樣做。

古代中國和古希臘在地圖學方麵都有著燦爛的成就,但主要由於地理環境的影響,兩者發展方向不同。古希臘及地中海沿岸國家,腹地小,可耕地少,發展農業受到很大限製,但彼此可以通過地中海互通有無,所以為遠航服務的大範圍、小比例尺地圖推廣起來。這類地圖目的不在於描繪陸地內部地形地物,而在於正確描繪陸地之間、海港之間的正確位置。茫茫海洋無固定的地物標誌,因此統一用經緯度測定船舶、航線、目的港的正確位置,並把它們描繪在航海圖上,似乎是有效的方法。要把地域範圍很大的地中海及其周圍地區的國家位置(主要是重要地點的經緯度)正確地標繪在篇幅有限的小比例尺平麵圖上是不容易的。為了避免和減小地球曲率、半徑引起的誤差,地圖投影法也似乎是有效的方法。所以在古希臘製圖係統中,普遍采用經緯度和投影法。公元2世紀的希臘學者推羅的馬林首先發明了等角正圓柱投影法。該法適宜編製海圖。大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托勒密則創立了正軸圓錐投影法和修正圓錐投影法。“sup”31“/sup”前者常用於繪製中緯度東西延伸地區,後者適宜繪製從赤道熱帶到北極圈的大範圍地圖。正確測出地球大小的前3世紀的埃拉托色尼首先提出了經緯網概念。托勒密則繼承和發展了埃拉托色尼以來的古希臘地圖學傳統。他在《地理學導言》一書中搜集了8000多個地方的經緯度,建立起地理經緯網。他還用正軸圓錐投影法編製了世界地圖。托勒密的《地理學導言》和世界地圖成為西方傳統地理學的代表。

歐洲中世紀,一種把世界想像為圓形平麵的T-O型地圖發展起來:人居世界用一個四周環繞著海洋的圓來表示,即O形,圓中有一個T形的海域。“sup”32“/sup”這種圖既沒有經緯度,更沒有投影法,大大歪曲了世界的形象。但到13世紀,古希臘科學的地圖學傳統在西歐開始複蘇,14世紀托勒密的《地理學導言》被發現,1410年被回譯成拉丁語在歐洲傳布,托勒密的世界地圖也於1475年複原出版。至此T-O型地圖開始銷聲匿跡,較精確的世界地圖推廣起來。地理大發現前夕和開始後,地理學家們更大量製作世界地圖和地球儀,為地理大發現推波助瀾。

中國地圖學發達稍早於古希臘,並有較高水平,但屬於另一種地圖係統。中國幅員遼闊,氣候適宜,因此自古以農業立國,注重灌溉水利,並一直采取重農抑商政策,更不鼓勵海外貿易。中央及地方政府編製地圖,主要用於分配土地、征收賦稅、軍事進攻、城池防禦以及交通水利等方麵,故非常需要能詳細反映地理要素的地圖、包括地籍圖、政區圖、地形圖等。所以為這些目的服務的小範圍大比例尺地圖發展起來。這類圖主要反映陸地,有豐富的地物標誌,可以用平麵測量法保證精確度,所以沒有特別必要測定經緯度。這類圖一般範圍不大,地球曲率造成的製圖誤差一般可以忽略不計,所以也沒有特別必要發明采用地圖投影法。中國大比例尺地圖十分精確,地形表示也有較高的水平。最傑出的代表是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地形圖。中國傳統地圖學的奠基人是3世紀的裴秀。他總結前人經驗創立了用於繪製地圖的“製圖六體”和用於拚接、縮製地圖的“計裏劃分”。六體即分率、準望、道裏、高下、方邪、迂直。前三體講比例尺、方位、距離,後三體講測量學對斜距歸化到水平距離的改正(高下)、方向偏差的改正(方邪)和曲折改正(迂直)。這些理論和方法顯然適用於測繪小範圍大比例尺地圖,可以大大提高精確度,保證質量,但也顯然在測繪大範圍小比例尺地圖時存在較大缺陷,會產生嚴重誤差。事實上中國古代也從不發展世界地圖,也從不采用經緯網和投影法的地圖。鄭和七下西洋也沒有繪製一幅他們途經的、從中國東南沿海到非洲東北海岸、從西太平洋到北印度洋的大範圍小比例尺地圖。鄭和船隊繪製的《鄭和航海圖》,是一字展開的長卷式地圖。圖中注重對沿途山川航道地形地物的形象描繪,很像中國傳統的長卷式山水畫。全圖沒有統一的方位,而是依照往返的主要航道由右向左展延,因而各個地區無法正確拚接;圖上的內容全是在船上能看到的海岸和島嶼,而不反映所經地區的地理全貌;全圖沒有統一的比例尺,致使海圖與實際情況誤差很大,許多地方很難與實地對照辨認,相互之間也難以比較大小。所以這種圖隻是非常粗略的示意圖,它在形式上與羅馬的道路裏程圖、中世紀歐洲的朝聖地圖倒有些相似。比起地理大發現時代航海家們對所發現地區(海域)繪製的有統一方位、比例尺、經緯度、投影法、羅經線的(長)方形地圖,其缺陷是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