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移向正午的太陽突然鑽進一片厚厚的雲裏不露麵了,縣城郊西那座山腳下的墳塋地邊上,俊俊身旁放著一把鐵鍬,正跪在一個墓穴旁葬衣,身邊是一摞子大杜入伍前春、夏、秋、冬穿的幾套粗布衣服,手工做的布棉鞋,牛鼻子單鞋,衣鞋雖然破舊,看上去幹淨整潔,顯然單的洗燙過了,棉的也是拆洗過。她含著眼淚,分春、夏、秋、冬穿的衣服往墓穴裏擺放著,即使在身邊也聽不清她抽搐的嘴在叨念什麼。她叨念著,擺放完衣鞋拿起鐵鍬要埋葬時,眼前一陣模糊,仿佛穴裏的衣物就是大杜,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驚得身後楊樹上一群烏鴉呼啦啦飛走了。她一抬頭,發現豆腐坊的大工匠梁大客氣和她的女兒梁青草已經站在身後,竟不知有多久了。
“俊俊姑娘,你就別這麼折磨自己了。”梁大客氣一句悲憤裏顯露著為人客氣的本能說,“你既然已經許給了許局長家的兒子許家福,就認命吧,實話說呢,也不錯嘛……”
梁大客氣是縣豆腐坊有名的大工匠,他用鹵水點豆腐高人一籌。他私營的時候,同一鍋豆腐腦能點出三盤不同的豆腐,特別是春節前,他的豆腐坊門庭若市,忙得不可開交,做出的豆腐多種特點,買豆腐的說是燉著吃,他有硬朗燉不碎的;說是炸豆腐泡吃,他有浸油少又出鍋快的;說是要吃凍豆腐燉豬肉粉條和酸菜的,他有凍後一進鍋滿是蜂窩的,這般手藝別人想學怎麼也學不到手。他為人多半輩子總是那麼客客氣氣,就像點出各種豆腐一樣,能為各種矛盾勸和,能為各種煩心事兒的人去勸解。在小小縣有個說法,要是梁大客氣去勸說的事情都勸不成,別人就不要再去勸了。那時候他太忙,很難請到,現在好了,變成國營了,豆腐和糧食一樣也是憑票供應,做豆腐不須那麼多花樣了,也就好請了。
“梁大叔,”俊俊擦擦眼淚問,“是不是許家讓你來的?”
梁青草在一旁接話說:“俊俊姐,不光是許局長家,你家大叔大嬸也讓我爹來勸勸你呢。”
“梁大叔,青草妹妹,太難為你們了。”俊俊說,“我知道你們要說啥,我爹我娘也說我多少次了,我不是不給你們麵子,這事非同小可,不這樣,就是嫁到許家再榮華富貴,我心裏永遠不會安省。倒不是要報杜家養育之恩,大杜哥這人太好了,我太愛他了,他也太愛我了,我倆雖然沒拜天地,可是,心裏已經拜了,誰說也不行。你來說媒我同意了,有言在先,我就是要按著習俗辦事兒,必須當寡婦下午來娶我,這條件他許家要是還猶豫,來得及,那就退婚!”她悲哀的語氣裏一通連珠炮,讓梁家父女無須再重複,簡直無言以對。
“俊俊姑娘,”梁大客氣笑笑說,“大叔理解你的,受他們之托來找你的時候我就沒有信心。走,回去吧,日頭要當天了,過一會兒許家就該來接親了。”
梁青草扯起俊俊的胳膊說:“俊俊姐,我爹說的是,回去養養眼,別淚漬漬的。再說,也得裝扮裝扮,我還要給你做伴娘呢。”
俊俊瞧不著雲彩裏太陽,猜不出啥時候,堅持要把這墳填上,梁大客氣隻好從他手裏拿過鐵鍬幫著大鏟大鏟地掩埋起來。梁青草見爹累了,就接過鐵鍬也掩埋一會兒。
梁大客氣、青草揚土,俊俊站在一旁瞧著,眼淚隨著一鍬鍬往墳穴裏揚的土滴落著。她擦擦眼淚急忙搶過鐵鍬說:“梁大叔,還是讓我多埋幾鍬吧。”
車站派出所哪能有單間辦公室供大杜在那裏禁閉反省呢?還需要安置留下負責監護的兩名誌願軍戰士,鐵路派出所哪能承攬這種事兒呢?時下,誌願軍的威望很高,所長和兩名警官不過是讓譚團長那威勢給鎮住了,還有,縣裏開過大會,縣長大講要熱情接待過路的誌願軍英雄部隊,一再要求,什麼有求必應,所長也就稀裏糊塗接受了。
誌願軍換乘的專列緩緩啟動了,所長和一名鐵路警察正琢磨怎麼實施這關禁閉的任務,候車室門口突然傳來了哭嚎的呼喊聲:“小偷搶我的錢包了,小偷搶我的錢包了,錢包裏有我出差的糧票呀……”
所長和那一名警察急忙跑出候車室,小偷已嗖地跳過鐵柵欄進了站內,他橫穿了緩緩啟動的火車前頭,追趕過來的人被火車截住。這時,緊跟著躥出來的大杜見所長要從候車室進站台去抓小偷,嘴裏嘟囔一句:“嘿,等你倆進去黃花菜都涼了。”他一個箭步飛跑到鐵柵欄跟前,像跨欄運動員“嗖”地越了過去,飛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正要越軌的小偷。火車猛刹閘沒有刹住,鐵軌上冒著火星,發著吱喳吱喳的聲音一駛而過,這就是閱兵團乘坐的專列。大杜緊緊抓住小偷的頭發,發現專列裏譚團長正奇怪地探頭窗外,手點劃著聽不清在說什麼,大杜揮著一隻手喊:“譚團長,等一等……”
火車扇出一股強風呼嘯著疾駛而去。
所長和警察跑了過來,被搶的女同誌也拎著兜子跑了過來,訴說著小偷搶的錢包裏有出差用的糧票,要是搶走了,那可把我坑苦了。所長從小偷手裏拿過錢包,讓女同誌看看錢包裏東西少沒少,女同誌說沒少。所長和那名鐵路警察,還有後趕來的兩名負責監護大杜的一起押著小偷向候車室走去,手裏拿著錢包的女同誌東瞧西瞧,自言自語地說:“那位抓小偷誌願軍同誌呢?我得感謝感謝人家呀。”所有人都東瞧西瞧,不見了大杜的影子。所長對兩名誌願軍戰士說:“不好,大杜跑了,這你倆怎麼沒看住呀。”
兩名誌願軍戰士頓時傻了眼。這個說方才聽大杜喊,十有八九是想要去北京追部隊,藏起來再坐別的火車去。另一個說,那就等下一趟去北京的火車上搜……所長說:“也不一定,興許跑回家了呢……算了,我看不用找了,這個大杜也不是省油的燈。譚團長要是問,就說跑了,我們有什麼招兒!”兩名誌願軍說:“那我們也回去了,別誤了我們的事兒。”
大杜趁所長那些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偷身上的時候,悄悄溜走了。他出了站台不時回頭瞧瞧,不見有人來追,便放慢了腳步,想起了那名女同誌呼喊“那錢包裏有我出差的糧票”,歎口氣:唉,怎麼到處都是糧票糧票的?
糧票?又是糧票……怎麼,這抗美援朝一去好幾年回來,到處都是糧票糧票的!他並不是不相信在站前飯店吃饅頭要糧票是真的,心裏越琢磨越納悶兒,農民有力氣種地打糧,城裏人做工掙錢買糧,有買有賣,價格願賣願買,兩廂情願的事情,要哪門子糧票呢?沒去朝鮮戰場的時候,老爹憑著那把裁縫手藝掙幾個子兒,大街上還能花五分錢買個火燒夾肉,這可倒好,沒了,沒了,看來是有錢也別想吃飽了,這主意不是和我“大肚子”作對嗎?他撒眸半天,也沒見一個賣火燒的,怒氣呼呼直衝頭頂:國家,國家,國家哪個爺們兒出的這一招呀,買饅頭要糧票還得照價交錢,這不是脫褲子放屁,沒事兒添事兒嗎?
他氣嘟嘟進了商店,琢磨著怎麼也得給老爹老娘和俊俊買點見麵禮回去,一看那蛋糕、餅幹油汪汪很惹眼,走上去讓店員一樣稱二斤,他拿出一元錢算賬,店員推辭不收,說一斤蛋糕除了要兩毛一分錢外,還要四兩糧票,一斤餅幹要兩毛三分錢外,還要半斤糧票。大杜氣哼哼地問:“下館子吃飯要糧票,怎麼買餅幹、蛋糕也要糧票?”店員解釋說:“誌願軍同誌,糧食統購統銷了,這餅幹、蛋糕都是糧食做的,當然要糧票了。”他見布匹部那裏有各種布料,萌生了新的想法,瞧著一塊花布料琢磨,那就三塊錢給家裏人都買是不可能了,自己爹娘好說,光給俊俊買一塊做件花布衫吧。布匹店員看見他在糕點部沒糧票的掃興勁兒,大杜剛開口說要扯七尺花布,店員就問他有布票沒有?他說沒有,店員搖搖頭說,沒有不行。他問這布哪來的?店員說國家批發的呀,每年年初發布票,每人24.2尺,他一聽這數字急了,什麼怪數字,怎麼還24.2尺,要麼24尺,要麼25尺。店員耐心地說,誌願軍同誌,這個你和我們說不著,國家就這麼發的。他無話可說了,走到煙酒糖果部氣哼哼地指著櫃台上的瓶裝酒大聲問:“這酒要不要糧票和布票?”店員笑笑說:“酒怎麼能要糧票、布票呢?不搭邊呀。誌願軍同誌,你買幾瓶?”他買了兩瓶北大荒酒,又到水果部還是那套怪怪的話,又買了兩斤蘋果,氣哼哼,大步流星地朝家裏走去。
縣城大街上呈現一派祥和的氣氛。他出了商店,回頭瞧瞧,左右又瞧,見沒人跟來,放心些了,心想,就是譚團長安排的人追來,也不回去,讓蹲禁閉就在家裏蹲!
大杜一手拎蘋果,一手拎兩瓶北大荒牌白酒,大步向家裏走著,常有路人關注一下他,他卻不去關注任何人。
見迎麵來了熟人就低下頭裝不認識走過去,總之,這不順心的時候是誰也不想見,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生服務員的氣,還是發泄對糧票、布票的不滿。有很熟的人認出了他,招呼兩聲,他就裝沒聽見。說什麼呢?沒啥說呀,他盡管不在意周圍,感覺這小小縣最大的變化是街麵上沒有過去背包帶孩子來闖關東的了,也沒有沿街乞討的了。要說他認字不多,大麵上字也認識不少。解放那年,縣裏開展掃文盲活動,和俊俊一起上了識字班,在朝鮮戰場不打仗的時候,有專門的文化教員教識字,講課文,牆上那些“聽毛主席的話,聽黨的話,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慶祝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的偉大勝利”、“社會主義就是好”的大標語他都認識,也能理解,也滿心接受,什麼“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就是好!”就接收不了了。
他心裏嘀咕:好在哪兒呀?好得有錢都買不著了,還叫好嗎?這和社會主義好能對上號嗎?對了,回家看一看,報個信兒,我還是要去北京參加閱兵式,難道你譚團長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嗎?等著吧,我去找自己的首長,聽說在北京當了什麼大官兒。回家看爹娘、俊俊一眼,就立即去北京趕隊伍,來得及,他們要集訓一個月呢,到了北京順便問問這統購統銷是什麼理兒?舊社會糧商囤糧是為了憋錢,可貴賤有錢能買到呀,如今有錢買不到了,現在誰在囤糧?飯店裏,還有商店裏的店員口口聲聲說是國家定的,國家不就在北京嗎?毛主席肯定不會幹這種事兒,那我去問問,這國家是誰?非和他掰扯出個理兒來不可!
大杜心事重重地徑直大步走著,過了中心大街十字路口才發現回家忘了拐彎兒,真是不想見到誰偏碰上誰,一轉身,梁大客氣小碎步跑過來一把拽住他,怔怔地幹嘎巴著嘴說:“你……你……”然後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大杜笑笑說:“客氣大叔,你是說我光榮了吧?我沒光榮,這不活著嗎!活得還挺好呢。”
梁大客氣“啊啊”兩聲,驚愕的臉色變了過來一些,客氣的樣子點點頭問:“大……大杜,你,吃了嗎?”
“客氣大叔,”大杜笑笑說,“你老這些年還是沒改口,和誰一見麵就是這句老俗話呀?”他不想回答吃了,還是沒吃,站前吃的這頓饅頭太糟心了。
“噢,慣了,慣了。”梁大客氣轉身就準備走。大杜舉舉裝蘋果的網兜兒請他吃蘋果,他擺擺手表示不吃,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杜拐出胡同口,清楚看見自己家前麵那棵壯壯實實的孩兒樹了。從那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娶親的嗩呐聲,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大約是正午,心裏納悶兒:是誰家的寡婦出嫁呢?越往前走,嗩呐聲越急,他發現像是在自己家門口,一下子就懵了,急忙邁著大步細瞧,沒錯,果然是自己家門口。隻見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孩兒樹下還停放著兩台鴛鴦轎,吹鼓手麵前立著一杆測日杆。想起來了,他小時候看過這種熱鬧,出嫁的寡婦就以這杆子的影子為主,當影子最短時視為中午,再稍微西斜一下說明過了午,寡婦才肯出門上轎。旁邊站著一個巫婆,她麵前還豎立著一個紙人,身材高矮,粗細都是仿他大杜做的,巫婆要在新娘出門時把這紙人點著燒掉,還會像跳大神一樣連蹦帶跳,嘴裏要不住的念叨些什麼,直到鴛鴦轎遠去,紙人變成了灰燼,表示寡婦嫁走了,死去的男人魂已被燒跑了,不會再去糾纏寡婦的新夫了。
紙人點著了,新娘帶著蓋頭被人扶出了門檻,喇叭匠吹得更歡起來。
大杜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場景,不相信也得相信,他明白了,這是家裏人以為他光榮在朝鮮戰場了,滿縣城的人都知道俊俊是自己的媳婦,要當寡婦出嫁。他一眼看清新郎是許家福時,頓時怒火萬丈,一個箭步上去踢飛了點燃的紙人,一把抓住許家福的脖領子大聲怒斥:“好小子,你真他娘的膽肥了,敢來娶我的老婆……”
巫婆驚慌失措,聳肩揚手,全身發抖,大喊:“活見鬼了——活見鬼了——”
一些抱孩子看熱鬧的婦女、老人慌張地驚叫著跑走,有的跑出幾步站住又轉身看這突如其來的事故,都莫名其妙,是大杜沒死呢?還是真的有鬼呢?
許家福使勁後閃身子掙脫著說:“大……肚……皮,你……你不是……死在朝鮮戰場上了……嗎……”
大杜掄開胳膊左右開弓,對準許家福就是兩個耳光,接著問:“你小子好好品嚐品嚐,這是不是沒死的人才能打出的滋味兒?”他又要掄胳膊伸巴掌,俊俊甩開蓋頭怔怔地拽住他說:“大杜哥,你……你……你還活著呀?”杜裁縫、杜麗娘從屋裏慌慌張張地趕了出來,一個喊“大杜”,一個喊“大兒子”,老兩口一人扯著大杜的一隻胳膊,杜麗娘急切地問:“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呀?”大杜忙說:“爹、娘,沒有鬧鬼,你兒子死裏逃生回來了,還要去北京參加國慶閱兵呢!”
圍觀的人見此情形又都圍過來,那巫婆見此灰溜溜地走了。
杜裁縫、杜麗娘頓時老淚縱橫,正不知道說什麼好,許家福的父親許金倉帶著梁大客氣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原來,梁大客氣在縣中心大街碰上大杜以後,就急急忙忙趕到許金倉家。他本來也是受請要去幫忙操辦娶親的,見此情形便加快了腳步,見到許金倉說了見到大杜的情況,許金倉乍一聽就感到不妙,聽說大杜回來了,也知道他有副驢脾氣,從心裏有幾分打怵。梁大客氣站在和兩家關係都不錯的立場上說:“去,咱們必須得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別出大事兒呀。”許金倉一想也是,出了大事惹出亂子,那可就丟人了,他腰杆一挺,自己給自己壯膽充氣:他大杜也就是名誌願軍唄,身上有幾個彈眼兒又能怎麼地?憑我這縣糧食局長的身份就帶幾分威呢。跟隨著梁大客氣邊走邊說:“客氣大哥,到時候爭吵不下,你要分個是非呀,可不能東客氣西客氣和稀泥……”梁大客氣盡管點頭哈腰,他心裏卻有數,且不說大杜這小子驢,你許金倉是局長,杜裁縫在縣城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再說,我們又鄰居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我不會那麼輕易地向一家偏一家的。再說,當初不同意女兒青草嫁給大杜,就已經留下瞧不起杜家的酸味兒了,再往深裏得罪就結仇了,再說,我梁大客氣也不是幹那種事兒的人。
許金倉趕到現場一看這緊張的氣氛,有幾分發懵,許家福在轎旁捂著腮幫子一副委屈的樣子,見他一來,有了精神頭,叫了聲“爸”,剛要開口說什麼,許金倉已感覺出大杜已經動武了,兒子挨打了,臉上、眼裏閃過一片慍色,就像沒看見大杜一樣,立刻笑嘻嘻直衝杜裁縫而去:“親家,我這麼叫沒毛病吧?”
“沒……沒……”杜裁縫慌張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許局長,進屋,有話進屋說吧……”麵對這場麵,他就沒敢正麵回答,也就沒有叫聲親家。
杜麗娘往日一口一個親家,眼下話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了,也這麼說:“許……局長……是啊,快進屋,進屋說吧……”她也預料到,兒子肯定不會讓許家福把俊俊娶走的。
“膽肥了!”大杜轉過來,又氣又急連紐扣都不去解,“呲”的一聲撕開衣服、又扯開背心,露出一片片傷疤,用手使勁拍得啪啪響,“好啊,撬媳婦撬到我當兵的頭上來了,許局長,當局長了,什麼長,老子也不怕,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許家福憋不住了,指控俊俊:“俊俊,你說,我是撬,是撬,是撬嗎?”
俊俊不知如何是好,瞧著大杜那架勢難說會再鬧出什麼大亂子,剛說了句“大杜哥,不是,不是……”大杜給了她個沒臉:“給我住嘴,還沒輪到你說話的時候!”杜二似乎忍了許久,臉漲得通紅,在旁邊加杠子說:“大哥,不管這不是,那不是,你和俊俊姐的軍婚是受法律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