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道遠和大杜上了青草的馬車,裝袋、過稱、開票、交款後,他們還幫著裝了車,青草感動地說:“大杜哥,要是沒有你的麵子,人家祝主任哪能理咱這賣豆腐的呀。”大杜一旁玩笑地說:“主任,日後對我青草妹客氣點兒哈。”祝道遠問:“是什麼妹呀?阿妹?”大杜手一點劃說:“你小子,又來邪的!”兩人都笑了。
青草讓祝道遠和大杜上車,捎他們回家,祝道遠說有自行車,大杜毫不客氣地一縱身跳上了馬車。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坐車,讓一個姑娘趕車,有些不好意思,便接過鞭子說:“來,我替你趕一會兒。”甩了一鞭子,又喊了一聲“駕”,聲大鞭子重。牲口這玩意兒認生,被抽得發了毛,直尥蹶子。青草一下子沒坐住咕嚕了下來,腦袋“砰”的一聲磕在地上,她大喊了一聲“籲”,馬才算停住了。大杜嚇得臉都變了顏色,急忙去扶青草,青草一骨碌爬起來笑笑說:“沒事兒,沒事兒,這牲口認生。”然後,催大杜上了車,她輕悠悠一甩鞭子,三匹馬有節奏地踏著地,脖子上的銅鈴也有節奏地響了起來,就像一曲美妙的交響樂曲。大杜歎口氣說:“哎呀,這趕車也這麼有學問呀。”青草賣關子說:“那你尋思呢!”
青草笑裏帶有些許羞澀,大杜卻一點沒有察覺出來。
馬車路過孩兒樹要拐彎奔豆腐坊的時候,大杜提出要下車,青草說因為今天來得晚,職工們都下班了,隻有她爹和保管員在那裏等著卸車,問他能不能去幫幫忙,大杜一口答應。青草一甩鞭子,馬車嗒嗒地奔跑起來,青草隨著車子的節奏顛著身子,不時一起一落,像是在做自由體操。大杜呢,怎麼也掌握不好節奏,車子左晃他右擺,車子右晃他左擺,幾次都差點兒摔下去,隻好緊緊抓住麻袋。逗得青草哈哈大笑說:“大杜哥,你把著我,隨著我搖擺就穩當了。”大杜心想,一個大小夥子把著人家大姑娘這樣招搖過市像個啥,讓路人看了說不定又有什麼傳言。青草呢,故意甩鞭子,讓馬車搖晃,大杜急忙大喊:“青草,青草,你能不能慢一點兒啊?”突然一個大晃,他嚇得正要去抓青草,恰巧杜裁縫和杜二從被服廠出大門迎麵走來。杜二見青草和大杜嬉戲般又說又笑,怔得忘記往前邁步了。
青草嬉笑地問:“大杜哥,現在天上有架飛機,給你一架高射炮能不能打下來?”
“嘿,”大杜不屑地一笑說,“要是夠射程,跑了它才怪呢!”
青草又問:“要是飛來個蒼蠅呢?”
大杜一怔:“你什麼意思?”
“那就不一定了吧?”青草嬉笑著說,“我的意思是,各路都有英雄,你是誌願軍英雄,我是馬車英雄……”
大杜嬉笑著說:“這些年了,我還真沒看出來,青草啊,你真有兩下子,英雄,也是英雄,確實是英雄,馬車英雄。我那英雄,隻是一陣子有事兒幹,你可以一輩子當英雄呀……”
說來也巧,問這話時,青草發現頭頂上有個大綠頭蒼蠅飛過,一甩鞭子,隻見那細細的鞭子在空中旋了一個圈兒,鞭稍尖就像蜻蜓點水一樣猛一點那飛著的蒼蠅,那蒼蠅便隨即打著旋兒落地了,就像在朝鮮戰場上用射炮打下的飛機,隻是落下的飛機冒著股股青煙,這蒼蠅死挺挺地落著。
大杜正讚歎不已,被青草撥拉了一下胳膊,並“籲”了一聲,隨著馬車放慢下來說:“大杜哥,你聽——”
縣政府大樓門口的大喇叭傳來了清脆美妙的聲音,“……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剛才是《軍隊生活》節目,是由本台記者小芹采訪並播報的。”接著就傳來了《社會主義好》的樂曲。
“這個小芹姑娘真了不起!”青草側臉瞧瞧大杜說,“大杜哥,不知道我該問不該問?”
大杜爽朗地說:“咱倆家誰跟誰啊,還有什麼該問不該問的呀,隻要想問,什麼都該問。”
青草瞧著他問:“你給人家小芹姑娘回信了沒有?”
“哎呀,你說這事兒弄的,”大杜說,“你要不說,我忙乎得把這事兒忘到後腦勺上了。”
青草說:“你到底啥意思呀?”
“我不是說過了嘛,”大杜幹脆地說,“咱和人家那大知識分子不是一路人。她是一時衝動,咱找媳婦不是找衝動,是找過日子的呀。”
青草故意挑話:“人家要和你往一條路上走呢?也要好好過日子呢?什麼都你說了算,那不就成了一條路上的人了嗎?”
“不行,不行,那得先修這條路,太費勁。”大杜連連說,“說什麼也不行。”
青草覺得掏出了真底兒,便說:“那就得給人家回封信。你是不知道,姑娘的心是不大容易熱的,可一旦熱起來,要是看上小夥子,可不像你們小夥子看上姑娘,一會兒熱一會涼的。你要是從心裏沒那個意思,別傷人家時間太長了,讓人家好另有選擇。”
大杜點點頭說:“好,你說得對,我抓緊給人家寫封回信。”
他聲音剛落,迎麵傳來了杜裁縫呼叫聲:“大兒子,你怎麼坐上青草的馬車了?”
“杜大叔,”青草先回了話,“今天豆腐坊裏忙,我去糧庫晚了,大杜哥順便坐車回來,要幫我去卸車!”
“爹,”大杜說,“我一會兒就回家。”
杜二站在一旁,心裏很不是滋味兒,青草說的這“要”字,是大哥“要”主動幫著青草卸?還是青草“要”大哥幫著去卸?剛才,他們兩人在車上嘻嘻哈哈,又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呢?是不是大哥不說實話耍自己,要爭青草呀?不能吧?可也沒準兒,這事兒一定要和他說明白,青草能同意,他要也願意,那就娶她,沒有必要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他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大哥,那我也去吧?”
大杜說:“二弟,你不用去了,就這點活兒。你跟爹回家吧。”
杜二抽出插兜的電影票,晃了晃說:“青草,今晚我請你看電影,《渡江偵察記》……”
迎麵來了一輛馬車,眼看就要撞上,青草沒聽清他的話,也顧不上搭話,猛向左一甩鞭子,馬車來了個急偏行,躲過了迎來的馬車。這一晃,讓青草半仰在了大杜身上,馬車也奔馳而去,從杜二身邊嗖地掠過,扇起了一股涼風,讓他感到涼絲絲的,一直呆呆地站在那兒瞧著遠去的馬車。杜裁縫已經走出好遠了,見他站著不動,連喊他好幾聲,他才有所醒悟,氣得把手裏的電影票撕得細碎一扔,朝家走去。
許良囤剛剛教化了許家福一通,正在喝茶、抽煙,翻過來倒過去看一張伍市斤的全國通用糧票,忽聽叩門聲,急忙囑咐許家福回屋裏關門匿聲。開門一看,卦王笑嘻嘻地站在門口說:“許掌櫃,歡迎不?”
“瞧王老弟這話說得,”許良囤說,“不歡迎你歡迎誰呀!”
卦王邁過門坎說:“我琢磨著你該歡迎我,因咱倆同病相憐,讓共產黨給弄的,你這掌櫃是有櫃沒掌,我這卦王是有王沒卦了……”
“喂,王老弟,”許良囤說,“你是我難得的知己呀。”
“榮幸,太榮幸了,我的老兄,”卦王進屋一坐下就問,“前天,我給你卦算的人是不是你的孫子呀?”
“怎麼?”許良囤問,“有什麼說道嗎?”
“太簡單了,當時,你一報年齡、生日時辰,我就猜著是,沒好意思問你。”卦王說,“剛剛,許局長可是找我了,問我是不是和你事先謀計的……”
許良囤忙問:“你怎麼說?”
“我說,許局長,這不是胡扯嗎?”卦王說,“老爺子找我,我是推了又推,非讓我給算算。你家的事情太複雜了,往後可別找我了。”
“王老弟,這話說哪兒去了,這不把咱倆的交情說沒了嗎?他是他,咱倆是咱倆,”許良囤給他倒上杯茶說,“什麼事兒你就是衝著我,我不會讓你坐蠟的,日後還要重謝呢。”接著歎口氣說:“我家的事情也真是一言難盡,讓你見笑了,可千萬不要對外人說呀。”
“哎呀,老兄,有你這句話,我就踏實了。”卦王說,“我知道,你講究,你兒子當不當局長和我沒什麼關係。現在這年頭,很少有人找我算卦,就是找,我根本就不出卦,我是惦著你當大掌櫃時沒少關照我,才給你出這一卦,我不能忘恩負義呀。”
“夠交,夠交!”許良囤說,“你放心吧,日後還有機會,我一定加倍酬謝,不會忘了你。我辦事講究,這你是知道的。”
卦王說:“明白,明白。”
自偽滿洲國末年至土改前後,這兩個人,一個被視為“奸商”,一個被稱作“卦王”,勾搭連環,在小小縣興風作浪。日本鬼子投降那一年春節過後,這裏非常太平,許良囤收購了便宜的陳黏米,一時積壓成災賣不出去,便讓卦王幫著想招兒。卦王製造了所謂彗星飛過小小縣撒下的“天書”,說今年是災年,太平日子不長,從正月十六開始要重過第二個年,連吃十天黏米飯,把好日子黏住,才能躲過這一災,這一鬼話不僅僅傳遍了小小縣,也傳遍了附近的縣城。許良囤由此發了大財,也犒賞了卦王。
許良囤號稱“奸商”,又是怪人,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他能做出來。可以說,許良囤和卦王是恩恩怨怨,怨怨恩恩,他當糧鋪大掌櫃興盛時不幸喪妻,又娶一個小媳婦,不久,他讓卦王引上了賭道,迷上了賭館一名美貌侍女,常以外出做糧食生意為名在賭館留宿,很快被有身孕的小媳婦發現,小媳婦找來時,一把家產已經輸個精光,小媳婦生孩子以後沒奶,孩子又特別能吃,許良囤連買奶粉的錢都難支付,他氣之下,把大鬧他的小媳婦攆出了家門。多虧卦王以卦幫助蒙騙,生意才重新抬了頭。那時,許金倉在外讀書,略知一二,剛開口詢問,許良囤便勃然大怒。那菊花提起家世,許金倉也隻好搪塞回避,因為他也不詳底細。這些年,許良囤才回味起滋味來,走失的小媳婦盡管比自己小兩旬還多,料理家事,心疼自己,與亡妻相比,還是強上幾倍,內疚悔恨也常常折磨著他……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呢,也不拿你當外人,”許良囤說,“反正,我孫子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有件事情,我這當爺爺的不好說,他爹他娘知不知道,我還不清楚,我想他們即便知道了,也不好說……”
“哎呀,”卦王歎息一聲問,“什麼事兒呀?是不是又要我幫忙?”
“就是需要老弟你幫忙呀,”許良囤說,“這事兒在小小縣也就你卦王能幫上忙,別人都是白扯。”
卦王喝口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撴,一副仗義的樣子說:“隻要需要我,即便是赴湯蹈火,老弟我也在所不辭。老兄盡管說!”
當前,在一股反對封建迷信、樹社會主義新風之中,卦王的卦館不僅被摘了門牌,還被街道的幹部時時監督。憑著往日的交情,許良囤這裏是他唯一的一小片自由的土壤。盡管許大局長蔑視他,不把他當回事,可有他這個信奉卦靈的老爺子擋著,也還有一線生機。說是殘喘,這裏氧還夠,他很能透視這位老爺子的心機,其中玄妙猜不甚透,可總能從他的口氣和表情裏看出必定成就大事兒的信心,跟著他混,時而覺得前景渺茫,時而又覺得有希望有亮光。占卜算卦,賣了多半輩子嘴皮子,再沒什麼本事,他要把算卦作為一根求生的稻草緊緊抓住。
“老弟,”許良囤說,“你說,家福娶了媳婦,鬧得滿城風雨,到處都是閑話,也罷,總算是過去了,可是,小兩口新婚之夜沒有合床,這事兒古今都是少有的啊……”
“嗬,老兄,真能看出,家福是你的掌上明珠了。”卦王說,“隻要你老兄囑咐的,我什麼心都可以幫你操,好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讓我開導開導家福,手拿把掐地拿住你孫媳婦的魂兒!”
許良囤說:“王老弟呀,真是明白人。我信你,你會有招兒開導我孫子家福的。”
“老兄,有句話,我幾次想說都咽回去了,當年的事兒,也怨我帶你上了那條道。”卦王見許良囤仍然對自己有情,還想以後靠他,溜須說,“應該找找你的小當家呀,我算了算……”
“老弟,別這麼想,也不能說怨你,當時,鬼迷心竅呀,我也是好上那個了。”許良囤連忙說,“老弟,這個話題就擱下吧,永遠擱下吧。”他說著還流露出有幾分傷感,讓卦王看在了眼裏。
“好,擱下,永遠擱下。你隻要不計較過去,以後你隻要有事,我就舍命陪君子,話說透了,我不是看你是糧食局局長的爹,還是看在咱的老情分上。”卦王說,“放心,孫子那裏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許良囤千謝又萬謝。
卦王一進房間,許家福正氣衝衝地“嘶啦”一下子撕掉了窗戶上貼的“囍”字,又要去撕,被卦王一把奪過來說:“哎喲,火氣不小,我可要說你了,小子呀,你這哪是站著撒尿的爺們兒呀。”
“王爺爺,”許家福知道爺爺和他是深交,喪氣地說,“我腸子都悔青了,我真是瞎眼了,真情換不出真心。”
“喂,不瞎眼,不瞎,你小子聰明,你做的我和你爺爺年輕時都做不到,沒你這兩下子,”卦王說,“俊俊年輕的時候看不出來,這幾年出息得別說百裏挑一,就是千裏也難挑一。不管怎麼樣,你到手了,在咱附近這幾個縣城,根本就找不到這樣漂亮的大姑娘,那麼驢行的大杜你都把他幹敗了,你娶到家了,就這一點,你就是有本事呀……”
許家福說:“狗屁,什麼本事?”
“我聽你爺爺說了,”卦王往椅子上一坐說,“有啥話,你爺爺不好說,你爹娘也不好說,雖然我是長輩,咱爺倆也應該是不錯的老少爺們兒了,隻有我和你說說了……”
許家福不解其意,表現出了不耐煩:“王爺爺,你到底要說什麼呀?”
“爺們兒,你要是著急,我就快說、直說,”卦王世故又擺譜的樣子說,“你把俊俊娶到家,靠的是感化。你爺爺說的教化,對不順從的女人呀,有的要教化,像俊俊這樣的就要靠感化。我聽說了,你娶的這媳婦是到家沒到手,你打聽打聽,新婚之夜沒讓男人睡的女人有幾個,恐怕天底下就你這麼一個。你爺爺很看重你感化來的這個媳婦,小小縣的人也有不少豎大拇指的,別看姑娘當寡婦嫁,人家可都說,這是個響當當的女人,有女人味兒,聰明,還能幹成事兒,誰娶了感化好,肯定是個響當當的好娘們兒,你看那身段,你看那結實勁兒,生了孩子肯定也是虎勢勢的,可是——”
許家福問:“王爺爺,可是什麼?你說呀!”
“可是你不爺們兒呀,”卦王大有遺憾地說,“要想讓她受感化,你趕快趕快紮紮實實讓她成為你的女人……”
許家福問:“什麼是紮紮實實呀?”
“這話好像不是我一個當爺爺說的了,如果你覺得她還藕斷絲連惦著大杜的話,你就把這塊地先給她種上。”卦王狠歹歹地說,“讓許家的種子紮根發芽,像俊俊這樣的女人讓男人一沾上,章程就不會多了,感化起來就容易多了。即使她不受感化,你給種上也不後悔,你這樣治氣下去,她一賭氣跑了,你花這麼多力氣,費這麼多錢財,還有糧票,娶這麼一回媳婦,還不如舊社會一個逛紅樓的呢。爺們兒,你自己的經驗你都不去借鑒,怎麼行呢?你這媳婦是吃軟不吃硬,你不就是靠感化弄到手的嗎?現在聽你爺爺的,什麼‘教化’了不行,爺們兒,還得來軟的。”
“他娘的,感化得有個前提。”許家福說,“就是讓她跑了,我也不願意戴綠帽子!”
“小小縣誰家的事情我不知道呀。”卦王耐心地說,“杜土鱉家的姑娘,事先肯定沒有給你戴綠帽子。話說回來,你們許家的棋走到這一步,她俊俊要是不受感化真跑,你也得讓她當活寡婦跑,就是不給她出離婚手續。她難為你們許家當寡婦娶,你就難為她當活寡婦嫁。放心吧,土鱉杜裁縫丟不起那人,就是折騰他個仰馬叉,也不能白了這個俊俊。話說回來,萬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
卦王見許家福眼裏有了神兒,說完轉身就走。許家福想喊住他沒喊,瞧著他的背影喃喃地說:“王老爺子說得對,就是不要了……也不能白了這個俊俊。好,先聽他的,那就感化感化看看,但有一條,怎麼感化,我也不能低三下四了……”
杜二瞧著大杜和青草坐的馬車遠去了,肚子裏一下子憋滿了氣。他不想攆上總回頭瞧杜裁縫,因為他知道,這爹在家裏說話沒有娘有分量,常是說話咬不到理上。他一進家院,見杜麗娘正在用秤稱米,鍋裏是開水燙蘿卜條,便走上去往廚房門口一站,氣嘟嘟地說:“娘,這個家我不能待了。”
“好生生的,這是怎麼了?”杜麗娘把住秤問,“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呀?還不能待了?”
“事兒還要多大,”杜二說,“大哥耍我也不能這麼耍呀……”
俊俊從屋裏走出來說:“二弟,這是怎麼了?”
杜二說:“姐,你可以作證,大哥是不是說得好好的,讓我盡管去和青草好,讓娘想法去提親,你也說幫我串弄串弄。他可倒好,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杜麗娘放下手裏的秤,邁出廚房門問:“你大哥背後整哪一套了?他像個炮筒子似的,是那種人嗎?”
杜二仍然氣頭不小:“剛剛,我和我爹下班往家走,看見他和青草坐一輛拉豆子的馬車,嘻嘻哈哈,還躺在青草的懷裏了,真惡心……”
杜麗娘覺得莫名其妙,邊衝屋裏喊邊往屋裏走,幾乎是喊著問:“俊俊爹,怎麼回事兒啊?”
杜裁縫正在屋裏抽悶煙,也在為這事兒生氣,杜麗娘大步進了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
“哎——”杜裁縫氣哼哼地說,“大街上就那個樣子,是不像話。”
俊俊趕過來問,“爹,你看見了?”
杜裁縫不耐煩地一揮手:“別說了,別說了,什麼人都丟呀。作妖在家裏作呀,在大街上給我丟人現眼。”
杜二一聽更來勁了:“就算是打了幾年仗,當了個什麼英雄吧,也不能捉弄自己的家人啊,心裏惦著一個,遠處悶著一個,近處還搭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