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梁大客氣看出家裏鬧了不愉快,隻是還猜不透細情,搖晃下腦袋說:“真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我這個當紅娘的臉往哪撂呀!知人知麵難知心呀,怪我,怪我……”

“這不能怪你,梁老弟,你別多心,是我們求的你。”許良囤說,“我們家誰都沒看出來,杜家的閨女有這份歹心。”他說著說著激動地站了起來:“誰能想到他大杜又活著回來了,回就回來吧,可這個俊俊別心裏一樣,嘴上一樣呀,我們家福也不是找不著媳婦。”

“客氣大叔,”許金倉接著說,“俊俊想怎麼的你就說,我們老許家又不是不通情理。說什麼也不能下死手呀,這我們許家無論如何不能容忍,我們起訴到底,這是肯定了。你和老杜家透個信兒,看他們家有什麼打算。”

梁大客氣就是來聽許家念的什麼咒,這親事既然當時給撮合了,許家接親出了麻煩自己也去了,眼下不管出什麼亂子,他們兩家都少不了找自己。可是,這回,想撮合都不知道說啥了。他頭冒汗,心發冷,在這生平第一次紮手的刺蝟麵前,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先要來透透風,看許家是什麼態度,心裏好有個數。

青草隻是聽著,看著每個人的臉色,她的心裏很複雜,如果俊俊嫁了大杜,她心裏一切一切都平常,可偏出了這些事兒,讓她覺得大杜這樣的男人太可愛了,便回避著杜二的追求,隻有心裏深處埋著想嫁給大杜的秘密。聽老爺子這話,俊俊是要受法律製裁,這婚姻也就破裂了,她相信,不管俊俊落到什麼地步,大杜都不會拋棄她,如果他倆互相不舍不棄,那自己也就忍了;如果大杜和俊俊無法走到一起,小芹來摻乎,那自己就當仁不讓。隻要大杜有娶俊俊的想法,她是不會做出對不起俊俊的事情。她麵對眼前紛亂的態勢,既清醒又迷茫。

不管杜家會有什麼打算,梁大客氣一聽許家這些話,隻有順水推舟了,心裏的打算也就有了。

許金倉說:“客氣大叔,官方既然有定論了,你是個講理的人,可要有個立場呀。”

“官方已經插手的事情,我還能說啥。”梁大客氣說,“自從你們家找我,我是想給你們辦好事兒,沒想到呀……”

他說完起身走了,他感覺出來了,許家爺倆送了送,也一反常態,都是些冷言冷語。

許家福手術期間,醫生連家人也不讓進病房。那菊花本想在急診室裏守候,又想回家給兒子做點軟食,一旦清醒過來好讓肚子裏進點東西。沒想到和杜家、自己家鬧成了兩不樂嗬的樣子。從老爺子屋裏掃興出來,打算做點小米粥,蒸個雞蛋羹,進了廚房,拿起炊具,又惦著兒子時下如何。那邊老爺子和許金倉聲音很大,在說什麼又聽不清,許金倉、許良囤和起初認識時已經判若兩人,大概這才是他們的真麵目。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她的心亂了,煩了,躁了……她沒心思做飯了,心想,即使做了飯,家福也不一定能吃,便起身去了醫院。此時的心境,傳統的血統觀念占了上風,兒子成了她唯一希望的寄托。

那菊花一進急診室,立刻喜上心來,因為護士告訴她,許家福手術已做完,剪刀沒傷著重要部位,輸血、輸液後已經蘇醒,也恢複了意識,已經安排進普通病房了,正準備與他們聯係呢。她在護士的引導下來到病房,許家福正身子倚著床頭打點滴,開口就問:“媽,你們怎麼都不在呀?”護士忙解釋:“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們兩家人一直都在門口候著。”

“哦,知道了。”許家福問,“媽,俊俊來了嗎?”

護士隱約知道許家福受傷住院是小兩口的事情,一聽話頭,急忙回避了。

那菊花拉起許家福的手問:“兒子,感覺怎麼樣?”

“除乏力外沒別的,”許家福還是惦著俊俊,“媽,怎麼不回我的話呀,俊俊沒事吧?”

複雜的心理讓那菊花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護士進來說:“那阿姨,剛才病人說餓了,我去了食堂,晚飯廚師還沒上班,你回家做點,還是我出去幫著買點?”

“我去買吧,”那菊花回答完護士的話,對許家福說,“媽去給你買飯,一會兒回來。俊俊挺好的,沒事兒。”

那菊花往飯店邊走邊想,俊俊和家福的婚姻以後怎麼往下走呢?

那菊花一出門,卦王打著傘進了許良囤的屋,開口就寒暄說:“許老兄,咱們家怎麼能出這種事?是不是我勸你孫子有問題呀?咱話說到前頭,我可是好心呀。”許良囤搖搖頭說:“王老弟,不能這麼說,你勸我孫子是好心,應該感謝你才是。要是沒有你開導,還暴露不了杜家這野閨女的狼子野心呢。”卦王嘿嘿一笑說:“老兄呀,你這麼認為,我就稍稍安心了。”許良囤匆匆應付走了卦王,急急忙忙趕到醫院,一見許家福正常躺在床上輸液,喜出望外地問:“我的孫子,你可把爺爺嚇壞了,怎麼?你媽沒來?”

“來了,”許家福回答說,“剛走,給我買吃的去了。”

許良囤問:“你媽沒和你說什麼嗎?”

許家福搖搖頭。

許良囤還是問:“你媽沒和你說杜俊俊的事情?”

“沒有啊,”許家福精神頭格外集中地說,“我問我媽俊俊怎麼樣了,我媽說挺好,沒等我再問,她就出門了。”

“不用你媽說了,我說吧,”許良囤顯示出平時少有的威嚴,“我已經起訴俊俊了,讓公安局拘留了。她這個女人年紀輕輕,沒想到歹心這麼大。”

“不會吧?”許家福愣了,立時要坐了起來,“爺爺,我能不能見見俊俊?”

許良囤果斷地說:“還見什麼,審訊筆錄上有她的口供和紅手印,她已經承認是主動拿剪子要殺你。讓爺爺看呀,這女人和大杜不是一般關係。要是大杜死了,也許會給咱許家當個好媳婦;有大杜勾扯著,她又這麼惦記著,她名義上是你的,身子和心都不是你的,還見她幹什麼……”

許家福一怔:“是這樣?”

許良囤一擰眉頭:“你爺爺還能騙你嗎?你才吃了多少鹹鹽……”

“爹,”那菊花端著飯菜,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見了這些話,趕忙把飯菜往床頭櫃上一放說,“爹,這事兒咱能不能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啊?”許良囤毫不遲疑地厲聲道,“商量你胳膊肘子怎麼往外拐?金倉家的,要是像你說的那樣,咱們成什麼人家了?小小縣的人還不得笑話死我們呀,以前的事情聽你們兩口子的,這件事,就聽我的了。”他說完甩出一股小冷風揚長而去。

那菊花心裏很亂,但在兒子麵前都不能表現出什麼,皺著眉頭端起飯菜讓許家福吃,她怎麼勸的吃,許家福怎麼接的,吃沒吃,都沒在她意識裏,眼前隻有昏乎乎一片。

俊俊被拘留一事,可難為死了杜家。

杜家一家人正在氣憤和愁苦之中,梁大客氣進了屋,長歎一聲說:“這事情太意外了,太意外了……”他不說許家的態度,隻是說:“我本想給你們圓一圓!官方一介入,就不好辦了。”

“嘿,狗日的,有什麼不好辦的?”大杜一拍桌子站起來說,“客氣大叔,不用你操心,我要和許家幹,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俊俊會殺人。你等著,他奶奶的……”

“老大呀,”杜裁縫耐不住了,“冷靜啊,一定要冷靜,大兒子!”

“就是呀,混賬東西,”杜麗娘說,“你還嫌事兒小嗎?動不動就想動武的。”

杜裁縫借梯爬高:“就是呀,別覺著當了幾天兵,打過仗,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你要犯上了,有治你的!”

“我知道,”大杜聲軟話不軟地說,“爹,客氣大叔,你們放心,我粗是粗,怎麼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情。”

杜二在一旁說:“對他們許家這家人呀,我看,不來點兒厲害的也不行!”

“二弟說的話,我同意一半,咱不能無事生非,也不能讓許家當軟柿子捏!”大杜總算聽到了一點知音,“叫你們說,自己家的人你不知道嗎?俊俊要是能殺人,還是杜家的人嗎?她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懂事兒了。我是知道,小時候我偷吃了幹糧,爹要打我,她說是她偷吃了。我敢斷言,她是怕出亂子,特別是知道我的脾氣倔,怕我鬧亂子。我完全弄明白了,俊俊也不是從心裏就那麼願意嫁給許家福,也不是情願讓許家這麼熊咱們杜家,是怕我忍不住出事兒,索性就一人坐牢,一了百了。”他歎口氣又說:“我敢肯定地說,就是這麼回事兒。”

大杜一席話,讓在座的人都犯起了嘀咕。

那菊花坐在病床床沿上,腦子有些清醒了,打開扣在盤裏的芹菜炒肉,遞給許家福一雙筷子和一個饅頭說:“兒子,吃吧,媽給你倒杯開水。原先想給你做點兒流食,又一想,你是硬傷,胃腸沒什麼毛病,快吃吧,多吃東西,傷口才能好得快。”

“媽,”許家福不接,兩眼直勾勾瞧著那菊花問,“爺爺說俊俊被公安局抓起來了,還認罪說要殺我。”

“是,”那菊花放下菜盤子和饅頭說,“兒子,我覺著可不是這麼回事兒呀,是你先動手,我估計就是嚇唬嚇唬俊俊,俊俊推擋不當,反傷了你,對吧?”

“媽,”許家福問,“要是真這樣能怎麼處理呢?你懂嗎?”

那菊花回答說:“媽不懂,媽問了,要是你不是有意識殺人,隻是嚇唬一下,俊俊又是失手,兩人互不起訴,做家庭事處理就拉倒了。我想,你倆應該是這樣,要是這樣,不管處理誰也就很輕了。我看,你還很惦記俊俊,現在,你爺爺代表家長起訴了,告俊俊是殺人未遂,那性質就全變了。”

許家福問:“媽,俊俊為什麼承認要殺我呀?”

“這麼長時間,你也該了解一些俊俊了,”那菊花說,“俊俊這閨女數得上的好女人。你想呀,他大杜哥是那樣一個人,她是怕出亂子。要是定她殺人未遂判了罪,咱們的良心過不去呀……”

原來,許良囤沒有走,他忽地推開門指責說:“金倉家的,你怎麼出這個餿主意,你什麼意思呀?”

“爹,沒什麼意思,”那菊花說,“要說意思,就是憑良心辦事,為人處世要講良心,要不,天地不容!”

“誰不講良心,我不講良心嗎?俊俊殺人未遂,這人證、物證、口供俱在,你怎麼還鼓搗家福變卦呢?”他接著對許家福說:“你媽就是想做好人,法官能信麼?我也問了,不是俊俊,那就是你小子殺人未遂,俊俊防衛過當,就沒有罪了,進笆籬子的就成了你。你想想吧,你一進笆籬子,俊俊就釋放了,這不正中大杜那家夥的意嗎……家福呀,你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你想想,好好給我想想,是誰對你好……”

許家福腦子“轟”的一聲,身子一歪癱躺在了床上。那菊花急忙去扶他,他喃喃地說:“媽,別動我,你讓我好好想想……”

杜麗娘和杜裁縫推門走了進來,見許家福的樣子,臉上立時都有了笑容。其實,杜裁縫是不擔事兒的。這幾天,他心裏一直很壓抑,隻不過不吱聲就是了。他忍不住先開了口:“家福,你和俊俊這是咋整的,怎麼鬧到這個地步?至於嗎?”

許家福腦子裏正亂,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杜麗娘一旁又開了口說:“哎呀,好在人好好的,沒大事就好。你說,我們想見見俊俊又見不了了,急死了。家福,你倆好好的,到底是咋回事兒呀?”

“你問俊俊去。”許家福說完,用被子蒙上了頭。那菊花看出許家福矛盾的心理,連忙說:“親家,你倆要坐就坐一會兒,我出去有點事兒。”

她說完起身走了。

杜麗娘去醫院的時候要約大杜和杜二一起去問個究竟,也好商量個辦法。杜裁縫說:“杜麗娘,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老大那熊脾氣,到那就得炸鍋。”大杜說:“我去幹啥?有啥意思?去問他們,狗嘴裏還能吐出象牙來?要弄出點兒名堂,隻有從俊俊嘴裏才能問出實情。”杜二見大杜不去也就不去了。

梁大客氣和青草來到杜家時,不管梁大客氣說什麼,青草都不吱聲,她斜了一眼大杜,那神態好一副喪失信心的樣子。是啊,要是俊俊殺人未遂罪判了刑,他想要俊俊也要不了了。杜二猜不透她的想法,她也猜不透大杜在想什麼,隻是猜謎語似的在心裏亂嘀咕,心裏是很亂的。俗語說得好: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他倆各自真正想的啥呢,連爹為了調和矛盾處事兒,有時候會把謊話當成真的,有時候會把真的去編撒謊,有時候竟會覺得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目前,杜家、許家、梁家都讓她陷入了這種茫茫的難猜境地。

大杜躺在炕上,就不像許家福那樣蒙上頭就不動了,他蒙上掀開,掀開又蒙上,悶了一會兒,忽地又起來出屋,這才發現屋裏一個人也沒有,於是穿上棉小衣,邊係衣扣邊大步走出院門。

其實,即使大杜跟著二老去醫院,杜二也不會去。他已經忍耐不住了:這回,如果俊俊姐要是一判刑或勞教,許家肯定是要吹燈拔蠟了,說不定大哥會等著她,這樣太好了,向青草求愛就沒障礙了。爹、娘現在沒有心思操持自己這事兒,還是自己來吧。青草絕對是個過日子的好手,既然俊俊姐被拘前說了那些話,那就搶先為好。他來到梁大客氣家,父女倆正吃晚飯,梁大客氣客客氣氣地問:“老二,吃飯了嗎?”杜麗娘忙得哪顧上做飯呀,杜老二本來沒吃,卻客客氣氣地說了一連串:“客氣大叔,吃了,吃了,吃了。”梁大客氣把碗筷一放,忙說:“吃什麼吃,你家攤上這些事兒,吃也吃不愉快。正好趕上了,青草炒了兩個菜,咱爺倆喝點兒。”杜二仍堅持說吃了,梁大客氣和青草也吃完了,梁大客氣便吩咐青草:“閨女,那就快泡茶。”

杜二很少到這裏來,梁大客氣這一客氣,杜二心裏就心花怒放了,忙說:“客氣大叔,別客氣,都是自家人。”然後跟著青草收拾飯桌,要幫著往廚房端盤端碗,青草不讓,他還是拾了兩個碗,端著鹹菜碟子,跟著青草進了廚房,忙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問:“青草,你跟我俊俊姐說的那些,俊俊姐都和我說了。”

“說什麼了?”青草有氣無力地搪塞著,一下有些淡忘了,真沒有很深的印象。

杜二忙說:“咱倆的事,你?”

“嘻嘻嘻……”青草哈哈哈大笑兩聲說,“噢,你和你家我叔、嬸商量了嗎?”

杜二說:“還沒有呢。”

青草不想惹杜二不愉快,心裏知道杜裁縫不能同意,便說:“這事兒呀,不光和你娘說,還得和你爹說。我爹這兒好說,對你印象挺好的。”

杜二趕緊問:“那你呢?”

“嘻嘻嘻……”青草笑著跑了,心裏隻是一種模糊的感覺,說又說不清楚,羞澀地回頭應酬說,“還沒輪到我說話的份兒呢。”

梁大客氣在他屋裏喊:“青草,你嘻嘻個什麼玩意兒,有話和你二哥到我屋裏來說。”

兩人先後進了梁大客氣的屋子,又都沒什麼說了。梁大客氣關注的是俊俊的事情,許良囤說的那些他似信非信,因為看著俊俊從小長大,心裏也有一杆秤,怎麼也稱不出這孩子一下子變成了殺人犯。許家呢,又那麼煞有介事。可是不管怎麼問,杜二都是個不清楚,弄得梁大客氣心裏直嘀咕,家裏出這麼大個事兒,這老二一問三不知,啥事兒這麼有勁頭兒?還有心來閑坐,大概是奔著青草來的,心裏很快有了主意。別的什麼都行,這事兒可得慎重,不能隨他倆胡來。他也早看出來了,青草是在大杜身上使勁兒……

雨後的夜沒有晴,天格外黑。

那菊花回到家裏,許良囤剛滿嘴冒沫子把許金倉訓罵一頓,口口聲聲說:“……以前捐糧,還有娶俊俊都依你們,可這件事木已成舟,我不能依你媳婦胡攪亂攪了。”然後很強硬地說:“否則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話音一落,許金倉見那菊花滿臉火氣地走了進來,開口就說:“我聽爹說過了。菊花呀,你冷靜點吧,別胡攪了。”

那菊花火了:“我怎麼就胡攪了?你說,我想追究一下事情真相,互相諒解,你好我好,怎麼成胡攪了?”

“行了,別說得比唱得好聽了,”許金倉也正是在火頭上,一反常態地說:“都有定論了,不叫胡攪叫什麼?”

那菊花怒不可遏:“許金倉,我真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

許金倉逼問:“我是什麼人?”

“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那菊花信口開河了,“呸,不講良心,我真是瞎了眼了!”

許金倉也不示弱:“瞎了眼現在睜開也趕趟,呸就呸,人這一生爹隻有一個,媳婦這個不行,就再來一個……”

許金倉說完發現那菊花急了,似乎有些後悔。那菊花,一個省城書香門第人家的姑娘,跟自己喊著革命的口號來到了這個小小縣,當年如花似玉,如今已走近人老株黃的歲月。他見那菊花收拾完衣物,又要去抽屜裏拿糧票和錢,便兩步上去擋住了。那菊花狠狠瞪了一眼,“砰”地推開門走了。他急切地追到門口,撕扯了幾下,那菊花咬著牙狠狠地罵了一聲:“姓許的,你少碰我,你給我滾!”

那聲音裏充滿著驚魂般的顫音,她兩眼噴著火花,牙齒在格格響。許金倉覺得那菊花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可怕,自己竟沒有了膽量,也沒有力氣去追趕了,就這麼讓她消逝在了黑蒙蒙的夜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