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3)

白天還晴朗朗的,天剛擦黑又陰了下來。

獄警在走廊裏走來走去,俊俊僅僅守著一份早餐佯裝咬一口放下,見獄警往室裏打手電,又佯裝咬了一口,喝口湯,過了一會兒喝了湯水,把湯裏的蘿卜條子塞進了窩窩頭裏,偷偷藏到了枕頭下。從中午到晚上,她一共攢了兩個半窩窩頭,裏麵都塞滿了蘿卜條子,準備送給隔壁的大杜哥。她心裏有數,就是給他兩個窩窩頭,那點玩意兒也吃不上半個飽,在家裏除吃兩份飯外,還吃那麼多菜呢。可是,怎麼送給大杜哥呢?她挖空心思,想了一招又一招:讓獄警給送過去?不可能給送,一提出來送不成,還會引起非議;挖開牆角遞過去?她左看右看,四周都那麼堅實,那是不可能的……

砰!砰!砰!俊俊輕輕敲了三下牆壁,隔牆又輕輕回應了三下。大杜不知道這三下是表達什麼,她也不知道大杜回那三下又表達什麼,或許是報個平安,告訴不用擔心,不會出什麼事的,或許是惦念自己了……

俊俊敲了四下,大杜又應了四下,然後砰!砰!砰!砰!像密集的雨點似的敲了一小陣子,大杜也像密集的雨點似的回敲了一陣子。大杜猜出俊俊有話要說,敲三下是什麼意思?四下又是什麼意思?密集的急敲又是什麼意思呢?他費盡心思,仍然猜不出俊俊要表達什麼,妹妹在想哥哥?哥哥敲還回去,也在想妹妹。這三次敲擊裏肯定有這意思,但又肯定有具體話要說,大杜急得直搔頭皮。俊俊呢,對大杜的一腔疼愛表達不出去,急得屋裏像沒了空氣一樣憋得難受,她在想:世上有英語、漢語、啞語……要是有“敲語”就好了……她想得臉在燒、心在疼,急得臉上沁出了一層密密匝匝的汗珠。

俊俊瞧瞧窗口,又瞧瞧床鋪,靈機一動。她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三下柵欄窗欞,大杜也敲了三下窗口柵欄。俊俊借著折射進來的探照燈光,掏開行李,拆下一塊床木板,拿好兩個半窩窩頭,把木板豎著伸出去再橫過來,把窩窩頭放在木板一頭向大杜的窗口送去。想好以後,她輕輕敲出了三下窗口鐵柵欄,大杜也回敲了三下。大杜見橫著的木板漸漸伸展到他的窗口,板頭上擺放著兩個半窩窩頭,他明白了,急忙拿下了窩窩頭。俊俊便急忙撤回了床木板。

以往的日子,俊俊作為妹妹,曾給大杜無數如此細微的溫暖和關愛。他雙手捧著兩個半窩窩頭,又細瞧瞧窩窩頭眼裏塞滿了的蘿卜條,激動得大顆大顆的淚珠兒往下掉,手在顫抖著。這兩個窩窩頭傳達了俊俊對自己這些行動的理解,似乎也傳達了俊俊對他那一巴掌的不在乎。大杜是一個那麼粗魯的漢子,作為錚錚男子漢,從來沒有這麼感動過,感動得淚水伴著一股強大的熱流在周身滾動,滾動得像是世界上什麼都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就是擁抱著他的心的熱浪,滾滾的熱浪……

應該說,俊俊出嫁後,大杜砸是砸,鬧是鬧,打是打,可她從來沒有離婚的念頭;大杜呢,也再沒有要娶俊俊的想法,可這回他堅定了信念:非要把俊俊再娶回來不可!

這兩個半窩窩頭,勾起了大杜的饞蟲,香甜地吃了起來,越吃越堅定信念,隻要兩個人都活著,不管到什麼年齡,不管到什麼時候,一有條件就要娶俊俊,如果她俊俊猶豫或者不答應,就把她綁進洞房,如果她叫“大杜哥”,就非掰著她的嘴讓她叫“丈夫”。橫心已下,這一輩子隻喜歡,也隻娶這一個女人!

又一天過去了,許家福不見母親的麵,心裏實在憋不住了,這一宿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早起來就問大夫,可不可以出外走走,大夫說:“你的傷口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炎症控製住了,注意一點,別碰著傷口就沒什麼問題。”

他一聽,實在忍不住了,便出了醫院。一進家門,發現廚房門敞著,灶煙滾滾,許金倉正紮著圍裙在切菜,許良囤正站在廚房門口,說:“……我也不是沒讓你找,她娘家你也去了,找不到有什麼辦法……”

“爹,”許金倉左手把著一摞白菜葉,右手握著菜刀,揚起臉說,“我工作這麼忙,家福住院,還得一天三頓飯,再說,我也不會做飯,怎麼弄呀?這那菊花活不見人兒,死不見屍。”

“金倉,讓我說呀,你那個不爭氣的媳婦呀,就別琢磨她了,她愛咋的就咋的,就當沒這個人。飯呢,不行我就頓頓買著吃。”許良囤說,“我還是那句話,老娘們就這玩意兒,不能慣著。你要是還有心思要她,這次找回來,下次怎麼辦?金倉,金倉呀,她能狠心走,咱就能狠心不要她。你爹過去做買賣就是這樣,對不仗義的人就是這樣,以牙還牙。”

“知道了。”許金倉歎口氣,轉過臉一抬右手,切著了左手手指,頓時,鮮血直流,菜板上,切成片的白菜上染上了一撮一撮的鮮血。

許家福急忙跑上去:“爹,怎麼搞的……”

“怎麼搞的?你說怎麼搞的。”許金倉一擲菜刀,攥著左手食指說,“還不是讓你們給逼的!”

“金倉,是這麼回事兒嗎?”許良囤一酸臉說,“誰逼你了?我嗎?我不管了,你愛怎麼的就怎麼的吧。”

許家福急忙打來一盆涼水說:“爹,把手放在涼水裏能止血。”

“止什麼血,”許金倉沒好氣地說,“這樣,不感染發炎嗎?”

許家福急忙說:“你使勁捏著點兒,我去醫院取藥布和紫藥水。”走幾步又回頭問:“爹,我媽呢?”許金倉沒好氣地回答:“死了!”許家福一聽沒好氣兒,轉身就走。許良囤站在屋門口說:“家福,抓緊回來吃飯,我去買油條、豆漿。”他應一聲走了,心裏嘀咕:我的爺爺、我的爸呀,這一家三口人三個心眼兒,怎麼弄呀?

許金倉右手使勁捏著受傷的手指頭,朝自己房間走去。他時常有種對不起那菊花的後悔,可品品老爺子說的話,覺得又有道理,也斷定那菊花肯定不會尋短見,那就順其自然,等她回來。她要在這裏繼續過呢,不攆她;她要是不來呢,也不再找她。

那菊花一覺醒來,陽光已經鋪滿了半個炕麵,她感到被子有些潮濕,腦子裏慢慢地閃出了之前發生的一切,與許金倉爭吵,給兒子寫信、發燒、喝薑湯水發汗、吃退燒藥……心裏複雜起來。

“弟妹,”梁大客氣敲敲門進屋就問,“這一宿感覺怎麼樣?”

“好,好……”那菊花要支撐身子坐起來。青草連忙摁住她說:“那姨,不行,你身子挺弱的,出了那麼多汗,躺一會兒吧。”

“對,”梁大客氣應和著說,“昨天呀,你半夜裏燒得糊裏糊塗,話都不成個兒了。”

那菊花有氣無力地躺下說:“他客氣大叔,青草閨女,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好了。”

“說什麼呀,那姨,你這人多好呀。”青草氣憤地說,“在他許家,好人不得好報,我們家給你好報。”

那菊花受感動了,雖然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這裏包含的全是人間真情呀,沒有半點假心假意。

梁大客氣都沒聽進去這番話,瞧著躺在炕上的同齡女人,心顫動了,不由自主地重複著青草的話說:“對,我們家給你好報,我們家……”

現在,青草說啥是啥了。

青草笑了,瞧瞧爹,然後瞧著那菊花說:“那姨,昨天晚上,應該我和我爹上淩晨班做豆腐,見你不清醒,還說糊塗話,我讓我爹去上班,我留在家,可他說什麼也不讓,還爭著要留下,讓我去上班,我爺倆爭來爭去就都沒去成。我看問題不大了,一會兒吃完早飯,我爹在家,我去交代一下就回來。”

青草這話可說到梁大客氣心窩子裏了,嘿嘿笑兩聲直說行。

“不用,不用,”那菊花連忙說,“我已經好了,感冒感冒,感上冒出去就好了。你們該上班都上班去,誰也不用在家,我做飯,中午按點回家吃。”她說著要起身,梁大客氣下意識地伸手要扶,一伸手覺察出不對勁兒,又縮了回去。青草連忙扶著她坐起來,說:“那姨,你該餓了,我爹早都做好了。”

那菊花心裏直納悶兒,怎麼沒聽到一點動靜就做好飯了,這也就是剛到做飯的時間呀。她哪裏知道,梁大客氣蔫悄悄,輕手輕腳,神不知鬼不覺就把飯做好了,連青草也沒察覺。她搖搖頭說:“不餓,就是身子有點兒發虛。”

“好,那你就不用動了。我和我爹吃點飯,把飯桌子搬過來,飯菜準備好,你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吃。”青草說,“你身子這麼虛,千萬可別動呀。做什麼飯呢?以後有的你做。對了,我爹特意給你熬的小米粥,裏麵還煮的雞蛋。”

那菊花說:“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我到許家二十多年了,還沒人這麼伺候過我呢,就是有病,也要強挺著做飯,那家人都裝看不見。”

“她那姨,就別說這個了,也別尋思了,”梁大客氣說,“就按閨女說的辦,我倆吃飯去了。”

早飯後,青草安排妥當,發現梁大客氣有點兒磨蹭,她隻是偷著笑,卻一本正經地說:“爹,到點了。”

“我約摸著,現在豆腐肯定做好了,”梁大客氣說,“你先去安排,給醫院、機關食堂送豆腐,別耽誤了人家中午用,我準備一下中午做飯要用的東西,然後就去,你先去吧。”

青草心想,準備什麼東西呀,都是現成的。腦子又一轉,便明白了,應了一聲:“好吧。”轉身去了,梁大客氣邁著四方步朝著廚房走去。青草覺得老爹好怪,邁出大院門,順手關時留了一條縫,往裏一瞧,隨著她的關門聲,梁大客氣反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了。青草嘿嘿一笑,把院門一關急忙走了。

梁大客氣一進屋便說:“她那姨,我一尋思,青草說的不對呀,不能等啥時候餓了啥時候吃,你現在身子虛,吃不下也要強吃點兒……”

那菊花躺著點點頭,用胳膊肘支著要起身,梁大客氣上去扶持,那菊花也不推辭。他已有多久沒碰女人了,手一撫上便心直跳,手發燒。那菊花卻很自然,邊說著感謝的話,邊披上了衣服,雙腿往炕沿下一耷,靠近了飯桌。梁大客氣給她遞上筷子,又端上一盤葷油炒土豆絲和一盤肉絲炒鹹菜,說:“弟妹,感冒不好的人嘴裏沒滋味兒。”他說著往那菊花身邊推推兩盤菜,繼續說:“我炒完這菜後,把我和青草吃的盛出來,又在給你留的這盤裏加了點鹽。”

那菊花瞧瞧梁大客氣的熱情神態,想說什麼沒說出來。自從和許金倉戀愛到結婚,還從沒得到過種關愛,她感動地說:“他客氣大叔,我自己行,你快上班去吧,別耽誤了工作上的事兒……”

梁大客氣連忙說:“什麼他客氣大叔,以後就叫我大哥吧。”

“好,這樣叫好,”那菊花說,“梁大哥,你走吧,我能行,中午做飯的東西不用準備,我都知道。”她發現梁大客氣眼神不對,像有什麼話要說,便問:“梁大哥,你不用擔心,我住在這裏不會惹來麻煩。”

“不,不,”梁大客氣見那菊花坦蕩自然,心情平靜些了,恢複了客客氣氣的語氣,“她那姨,我想問問,往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和姓許的離婚!”那菊花放下碗筷說,“如果說在俊俊的問題上,他們勸我和他們站在一個立場,可以理解,可是,他們對我也這樣,太過分了,心術不正呀。”

“唉……”梁大客氣氣歎口氣說,“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樣,如果俊俊和家福都不是本意上殘殺,可以和解呀。咱縣裏兩口子打仗動刀動斧子的有的是呀,我給說和的就不老少,現在都過得挺好呀。”

“就是呀,”那菊花拿起筷子要吃,又放下說,“梁大哥,我讚成你這種想法,他們爺倆是把小兩口往死胡同裏逼……梁大哥,我知道,你是個不想沾惹是非的人,我不會讓你受連累的,我平靜平靜,也是想看看俊俊和家福最後有個什麼結果,看看大杜怎麼個結果。心裏有了底兒,我也不回娘家,去一個讓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我永遠也不想見他們。”

“不行,不行,”梁大客氣說,“這年頭,你不想去你娘家,到哪去也不行……就在我家裏住著最合適。”

那菊花說:“這哪行,你家兩個人的口糧,本來就緊巴巴的,再多張嘴,這可不成。多虧你爺倆都在豆腐坊,口糧不夠沒少買豆腐渣。”

梁大客氣緊接著說:“行,這不挺好嗎?你到別的地方要是沒口糧,到哪兒弄豆腐渣去呀。”

那菊花說:“不,太難為你爺倆了。實在不行,我就和姓許的離婚,把戶口糧食遷出來。”她說完便拿起筷子吃飯了。這回,梁大客氣不勸了,隱隱約約的那種心思越來越濃了,要是娶這麼個媳婦,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呀。

杜裁縫已經好幾天沒上班了,應該說是膽小被嚇的,臥炕兩天。剛起來,被杜麗娘喊著正要吃飯,公安局來人通知說,讓家裏去個人,杜裁縫更緊張了,連忙問:“什麼事兒?”來人說去了就知道了,並讓他馬上就去,是省公安廳的,正等著呢。這一說,杜麗娘手也哆嗦了,老兩口懵了。杜二在一旁說:“爹,我去吧。”杜裁縫心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點點頭,囑咐他完事了抓緊回來。杜二應了一聲,跟著來人就走。

杜二一走,杜裁縫戰戰兢兢地把筷子一放說:“俊俊娘,壞了,壞了。”杜麗娘忙問:“什麼壞了?”杜裁縫說:“我右眼直跳,不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嗎?說不定老大在裏麵關著又作什麼妖了。”杜麗娘反駁說:“在那裏還能作什麼妖,別在這裏瞎詛咒。”杜裁縫忙說:“俊俊娘,孩兒樹下收養老大的時候,我就劃回兒,那麼點兒大,一進門就那麼能吃麵糊糊,我就覺得不好養活,我說送人吧,你不同意,現在看明白了吧?能吃也行,咱認了,你看多能惹禍呀。”杜麗娘不高興地說:“你啥意思呀,現在說這個還有啥意思!”

杜裁縫歎口氣說:“我還能有啥意思……”杜麗娘說:“我看,惹點事兒是惹點事兒,有老大還給杜家壯門麵。你細想想,他做的沒啥不在理的地方,他做的是別人光想不敢做的事情,他是敢想敢說敢做。等他出來了,咱教育他以後遇事兒柔和點兒,別這麼虎。”杜裁縫說:“我也沒想別的。”杜麗娘說:“這就好,等老大回來了,你可別透出唉聲歎氣這個意思來,他都把咱當成親生父母了,咱就得拿他當親生兒子……”

杜裁縫長長歎了一口氣,杜麗娘白了他一眼。

青草趕著送豆腐的馬車從縣政府機關食堂出來,忽聽身後有人喊,回頭一看是杜二,忙“籲”了一聲,把馬車放慢了速度。

“青草,”杜二跑上來一個高蹦上了馬車,還沒坐穩就說,“省公安廳來的辦案組找我了,還說了對俊俊和大杜哥的處理意見。”

青草忙又“籲”一聲問:“怎麼處理的?是不是判勞改了?”

“沒有,”杜二說,“我這麼聽著,鄧縣長和潘局長處理我家這件事情還算是挺合理的。”

青草著急了:“快說呀,我俊俊姐到底怎麼處理的呀?”

“他們倆一個人說了一段,”杜二故意賣了幾句關子,這才開始了正題,“潘局長先後三次找俊俊談,她自己就咬定是因為許家福欺人太甚,就是要殺他,每次都在審訊筆錄上摁了手印;許家福也這麼承認,又有凶器在,公安局連凶器上的血跡和許家福的血都做了化驗……”

青草急了,一甩鞭子:“快說,怎麼處理的呀?”

“判俊俊勞動教養三年,”杜二本想多說些吊青草胃口的話,看她那樣子,再拖言拖語的就要生氣了,趕忙說,“鄧縣長說,我大杜哥雖然偷獄違法,但沒有造成妨礙俊俊案件的事實。他們覺得我大哥是誌願軍英雄,不敢輕易處理,說是請示了上級……”

青草不耐煩了:“哎呀,瞧你這個囉唆呀,對大杜哥到底是怎麼處理的?”

“我快說,快說,”杜二連忙說,“鄧縣長說,判了我大哥無罪,交給縣委、縣政府處理,縣委給了個黨內警告處分。”

杜二話一落聲,青草“駕”的一聲,使勁一甩鞭子,馬車顛顛跑了起來。

杜二向前湊湊問:“青草,你說,這麼處理怎麼樣?”

青草說:“不怎麼樣。”

杜二問:“為什麼不怎麼樣?”

杜二從公安局出來就有了小心眼兒,俊俊要是一去勞動教養三年,到了這一步,許家肯定提出要離婚,這不用問。大哥肯定等她,自己想娶青草就大有希望了。這才高興地一躍上了青草的馬車,沒想到,青草從內心裏產生了反感。

“還為什麼?”青草回頭瞧一眼杜二說,“這麼處理你安心呀?要是俊俊真要殺許家福,這麼處理還行,可不是那麼回事兒呀。我覺得,大杜哥那判斷是有道理的,你和俊俊在一個鍋裏吃飯吃了那麼多年,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呀,俊俊姐多冤枉呀!”

青草心裏再喜歡大杜,也不希望這麼處理。

杜二想說什麼,馬車已經到了豆腐坊大院門口。他的思緒亂了,本想說出自己非常愛她青草,也同意當養老女婿,發現青草情緒不對,他正猶豫著說什麼才讓青草高興。青草一回頭說:“哎呀,你還磨嘰啥呀,不快回家給我叔和姨報信兒去!”

“是,是……”杜二匆匆跳下馬車跑了,跑幾步又回頭說,“青草,回頭我再找你……”

青草瞧著杜二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潘奉山在縣長辦公室送走了杜二,剛進自己辦公室,電話鈴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拘留所所長告急,說按照局長的安排,糧庫祝主任代表組織去接大杜,大杜說什麼也不出來,強烈要求必須和俊俊一起出去,說辦的是錯案,一直叫嚷說可以拿腦袋打保票,要求上級來細細調查,已經吵得看守所沸沸揚揚。潘奉山自知無力,立即去找鄧華。

潘奉山剛進縣長辦公室,就發現許金倉也在座。鄧華正在接電話,見潘奉山進來,一邊接電話,一邊打啞語讓他坐下,電話一放便說:“知道了,我來處理吧。”接著對許金倉說:“你先召開一個糧庫黨支部會議,討論一下給大杜的處分問題是否妥當,然後形成一個書麵意見。按道理說,你應該和我們一起去看守所做大杜的工作,鑒於你們之間的矛盾關係,就回避一下吧。”許金倉當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