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3)

113

張震山前次和縣上草簽合資生產“耐用”牌輪胎協議後,縣政府成立了專門的籌備組,到省上跑批文,跑土地征用手續,兩個多月時間就全部辦妥了,並發電報過去讓他來簽訂正式協議。他接到通知後立即趕了來,縣政府是在省上賓館和他簽的合同,省裏有關領導也參加了。主管經濟的副省長還在賓館中接見了張震山,對他的愛國行為表示歡迎,希望看到更多像他這樣的華人回來投資辦廠,政府一定做好各方麵的服務和協助。他還表揚張震山帶了個好頭,開了一個先例。

會後,張震山同縣裏的領導一道回到縣上,看了建廠的土地與各方麵的準備情況。拿到批文,張震山見上麵密密麻麻地蓋了幾十個部門的紅章,不禁為之一笑,感到在大陸辦事太煩瑣,對企業條條框框束縛太多,還沒有真正創造出外資進來發展的有利環境。

在協議執行過程中,張震山把原來的投資規模砍掉了一半,生產其他橡膠產品的項目暫緩建設。縣上無法,也隻好同意了。叫他先彙一百萬美元過來,結果他隻投了兩百萬人民幣,就不再給打款。說縣上必須把自己認的股本份額添夠,他才又掏錢。因縣裏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這麼多錢,工程建設的進度自然慢了下來。政府代表找他商議過多次,他都不來氣,還說對方造成了損失,他要打官司索賠。張震山在省城租了一處房子,成天釣魚、進OK廳找小姐消遣。

張翠花上次被她娘拽回去後,在家待了兩個多月,又偷跑了出來,在省城重操舊業。張震山碰見她後,就專去找她作陪,照顧她的生意。有時白天還請她出去吃飯、釣魚。在她身上用錢也大方,從不動手動腳,顯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混熟了以後他還開導張翠花說:“你為啥子要活得那樣艱辛?人生就那麼短短幾十年,何必自己折磨自己,自己困住自己。思想得放開點,為個人快快樂樂地活些年。女人奮鬥得好,不如嫁得好。隻要自己過得開心,哪用去顧及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和你家的恩怨那是上輩人的事,與你無關,也與我們倆目前的相處不相關。這些年我一直在生意場上打拚,攢下了一些財物。60年代中期,我在菲律賓討了個老婆,沒過幾年她就過世了,以後對個人的事也就沒有再考慮。現在我老了,身心感覺很累。原來在大陸的老婆、孩子,回來都找過幾次,當地政府也多次幫忙,還是查無下落。我現在決定在內地找一個老伴,留在故鄉度過剩下的時日。”

張震山故意在張翠花麵前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和今後的打算,使她聽得心動起來。張翠花暗暗地想,不如我嫁給他。反正他都這把年紀,活不了幾年。他死後,所有的財產都是我的。聽經常在一起的小姐說,女人的命好不好,就看找不找得著一個有錢的男人。現在是實現自己理想的絕好機會,一定不能放過。但她又不好把想嫁他的意思說出來,隻有在和他接觸的時候,把這種意思用親近的舉動來暗示。

她這點用心張震山當然感覺得出來。對於她的想法他心裏也明白,她隻是看上了他那點家產。張震山正等著她往設好的套裏鑽。從上次回去,在村口當著大家的麵蹲下去撿錢這件事,就充分證明她是一個貪圖享受、非常現實的人。張震山當時就決定從張翠花這裏下手,對張二虎進行報複。現在張翠花主動投懷送抱了,他要真的和她結婚,還不氣死他張二虎。用這種法子報複他,比用什麼辦法都強。以前他給我的隻是一槍,現在我還他的是在他心上插進無數把鋼刀。隻要他一想到自己女兒每夜會睡在仇人肚皮底下,他的心就會像刀絞一般地疼痛。用這種折磨法子比殺了他還好。婚禮那天,他還要遍請村裏的人赴宴,讓大家知道,他張震山娶了張二虎的女兒做老婆,讓仇人成了自己的女婿,看張二虎的老臉往哪裏放。

張震山等時機成熟,在縣上賓館裏訂了桌上好的宴席,請張翠花來,在席上明確表示了願意娶她的意思,並送給了一枚鑽石戒指作為定情信物。

張翠花欣然接受了,並表示按他的安排,什麼時候都可以去領結婚證書。

張震山說:“婚禮就定在春節,結婚後馬上帶你去泰國、菲律賓玩一趟。至於結婚的東西由你自己去買,想要什麼就買什麼。個人的手鐲、珠寶到國外後再添些。”

張翠花聽了喜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明天就全有了這些東西。張翠花想父母親肯定不會同意這樁婚事,可她主意已定,非嫁他不可。他們商定先不告訴家裏麵,等婚禮的前一天下午,派個人去村中挨戶發帖子便是。

為了不使張翠花麵子上不好過,張震山同意了在婚宴上她不露麵,隻給大家亮下結婚證和兩人合照的結婚照。這樣說好後,他們便按計劃準備起來。張震山從國外辦來了個人證明,兩人到民政局去辦婚姻登記。當時辦理結婚證書的人感到很吃驚,因為是縣裏首起涉外婚姻,見這麼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嫁給老頭兒,問她是否真想好了。張翠花說自己願意,愛情沒有年齡界限。

張震山也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這個辦事的同誌怎麼這樣?問話的意思像我把她騙來的樣,她這麼大的人若不同意會到這來嗎?”

民政局的同誌見這種情況,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了解完各種情況,便給他們辦了登記手續。就這樣張翠花和張震山成為了合法的夫妻。

這件事在當地成為了新聞。人們清楚張翠花是為了錢和貪圖享受才嫁給一個比她大四十多歲、還和家裏有世仇的男人。鄉鄰們都感到不應該,一個女人應該要有一點尊嚴和做人的準則,總不能連麵子都不要了。但畢竟是一個村的人,大家的同情心還是在她這一邊。認為張翠花年輕,生活經驗不足,多半是被張震山這個老東西用盡各種伎倆給騙到手的。村民都感到張震山沒安好心,罵張翠花太不爭氣,為了錢可以不顧一切,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賭注,成心要把她爹氣死。所以人們都不敢把這事告訴張二虎。

婚禮這天村裏接到帖子的人大都沒去赴宴,對張震山這種做法很反感,知道他是在用軟刀子殺人,成心要對張二虎家報複到底。要不,這麼多姑娘他不娶,偏要娶張二虎家的丫頭。現在不提階級鬥爭了,但說明白點他這就是搞的階級報複。前些年周健在村裏進行的憶苦教育,對年齡大的人來說心裏還留有這麼點覺悟,並沒全部忘記。隻有少數幾個拿到請帖的人,聽唐雲江宣揚過海鮮如何鮮美、可口,想必這次婚宴席桌也不錯,就想去見識一下,飽飽口福。他們便和唐福先、黃有新、唐雲江幾個過去和張震山家關係密切的人去了。結果三桌宴席都沒坐滿,縣上也隻是與合資廠有關的單位部門派人前去應付了一下。宴會在冷冷清清的氛圍中草草收場了。

114

張翠花和張震山結婚的消息,是部分村裏人拒絕去吃酒赴宴後,才傳到張二虎兩口子耳朵中的。張二虎聽後立即氣得暈了過去,並吐了一口鮮血出來,一張臉白得像紙一樣,倒在床上起不來了。過了幾天,他掙掙爬爬地起來去縣城找,張翠花已到國外度蜜月去了。老兩口氣急敗壞地又隻得回來。

張震山蜜月剛度完,就露出了本來麵目。和張翠花相處,已不是原來那種處處都依著她,將就著她,而是開始以主人的口吻對她嗬斥起來。張翠花起初還忍著,照他的意思去辦,覺得既然結了婚,照顧好丈夫的生活是女人的本分。可是越到後來,他越是變得挑剔,簡直是在故意找茬,有意折磨她。不管她再怎樣細心地料理這個家,把東西擺放得多麼規整有序,屋子打掃得幹淨明亮,他還是不滿意。一次張翠花給他衝咖啡,杯子裏忘了加糖,他發現後,當麵就摔了過來,嘴裏還罵些侮辱她的話:“到底是賤骨頭家養的,這點事都做不來,哪喝過這種東西。”用錢也不像她原來想象的,可以隨便拿、隨便用,要買啥就買啥。洋房倒是住進來了,但它卻成了一個籠子,把她成天關在了裏麵。汽車是有,但不是她隨便可以坐的。就是給她買的那些鑽石、珠寶、黃金手鐲,也被張震山收了起來。她完全成了他的一個不花錢請的陪他睡覺的保姆。特別使她受不了的是晚上,別看張震山這把歲數,幹那事的癮卻挺大。度蜜月時雙方都有點新鮮感,對他,張翠花還強忍著性子堅持著,盡量滿足他。可現在感情變了,對這種事張翠花一點情趣都沒有了,隻是應付他一下,有時幹脆拒絕他的房事要求。張翠花開始反抗,決定不再讓他折磨自己,提出和他分手。

張震山聽後哈哈大笑地說:“你想走,沒那麼容易,我還沒有把你玩夠,等到把你臉上的那點姿色消磨完了,再走也不遲。當初你到我這兒來,不就是為了錢財嗎?現在還沒拿到手,怎麼便想走了?記住,要得到就得有付出,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現在走,我可沒什麼錢給你,你也休想分得我的家產。婚前我的東西都進行了公證,婚後創造的財富才為雙方共有。可你這近一年中花了我多少錢,我想你心中是有數的。還是老老實實當我的老婆吧!你爹也還活著,這個苦果他還沒完全咽下去。”

張翠花聽後,才完全明白了。當初張震山常來找她坐台的用意,是在利用她愛錢、貪圖享受的弱點,來達到和她成婚的目的,並通過此事實現打擊報複她一家人的目的。她真後悔那時沒聽家裏的話,才釀成了今天的苦酒。於是,她便帶著哭聲說:“你真狠毒!”

張震山說:“現在知道已經晚了,我每次快活的時候就是你爹痛苦的時候,是你幫我往他心上插刀子,和我共同報他給我的這一槍之仇。真不愧是我的好老婆,你爹的好女兒。”張震山以一種勝利者的口吻說著,臉上表現出一種報了仇的快感。

張翠花憤怒到了極點,大聲說道:“隻怪我那時幼稚,沒什麼社會經驗才上了你的當。我堅決要和你離婚,我什麼都不要。我這就走。”說完,她回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出門走了。張翠花到了街上,不知該往哪去。離開家裏已有一年的時間,也不知道父母親的情況如何,他們身體可好?想回去看看,又實在沒臉見他們。於是,她便決定找個熟人問問,便來到雙秀服裝公司。

恰好肖蘭英到城裏來了解時裝流行趨勢,見她這副憔悴的樣子,知道她婚後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順心。肖蘭英想自己一個外人見她成這副模樣都著實心疼得不行,她的父母如果看到她這個樣子,還不知心裏如何傷心呢。於是她便關切地問:“姑娘,你怎麼啦?生病了?該回去看看你的爹媽。自從知道你和張震山結婚的消息後,你爹便氣病了,三天兩頭起不得床,要不是村裏照顧著還不知日子咋過。前幾天村委會研究決定,讓你爹提前退休,每月發給他兩百元退休金。目前,全村已實行供給製,每人每月都發給必需的生活品。學生上學、村民醫療費用全由村裏包了起來。這麼好的環境,你不在村裏幹,往外跑個啥?依靠男人,自己經濟不能獨立,任何時候都是吃的受氣飯,嘴殼子長不起來。”

張翠花聽肖蘭英說完家中和村裏的情況後,沒有忙著說自己的事,而是急切地關心起她爹來:“我爹的病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