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中,她曾數次下過決心忘記柳入江,把他從心裏消除掉,但一次都沒有成功。最近她更是頻繁地記掛起他來,從前留下的那些印象在腦海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牢固。李琴惠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一生她是離不開他了。她也知道他們是早就不可能的,他已有了一個溫馨幸福的家,有了孩子。柳入江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柳入江了。但她還是要去那樣想那樣做,和他結婚不行,就是每天生活在他跟前也行。這十多個月,她幾乎每幾天給他去一封信,訴說對他的情和意。不消說,她去的信多,收到的回信少。開始還有幾封回信,到後來一個字的回複都沒有了。這種情況出現以後,她又開始覺得自己往後的生活會是一片暗淡無光,日子也會過得度日如年。越這樣想,先前那些令她陶醉得像掉在蜜缸裏一樣的往事,現在叫她再也高興不起來。她想象得出柳入江已成心在過他的小日子,決心要把她忘掉,去一心一意嗬護他那個家。可是她就是忘不了他,她決定還是回村裏去。雖然到了村裏會看到他們一家子和和美美、卿卿我我的情景,心裏難免會有些痛,但她都不在乎了。所以在報上看到招聘廣告和對回水坨村的情況介紹後,她就要求回來。得到村委會同意後,她立刻辭掉工作,回村裏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對柳入江的這種專一勁兒是哪來的,為什麼隻對他這樣做。唯一想到的,大概是自己前輩子欠他的感情債,這輩子來還他。
在人事部門報到完,她就來柳入江的辦公室。坐定以後,李琴惠便想從他對她關注的程度中去印證他已想離開她的現實。在辦公室外間屋裏,她坐了許久,柳入江都沒過來看看。這使她很失望。她的到來對他來說,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她很不甘心,便提醒似的故意大聲幹咳了幾下,目的是把他的眼光吸引過來,讓他瞧見自己。可她沒有成功,柳入江還是全神貫注地在和客人談生意。這件事讓李琴惠心裏涼了半截,很不是滋味。柳入江竟這般地冷落她,連招呼都不過來打個,不是忘了她是什麼?
其實李琴惠剛進來還沒在外間屋裏坐下,柳入江就看見了她。隻是不便在客人麵前暴露他倆的特殊關係,才故意保持這種冷漠態度。另一個原因是她已分到外地工作,彼此之間的關係可以斷了。自己已是有妻室的人,她還是個大姑娘,影響也不好。不回信就是有意讓他們的關係冷淡下去。可她還是追了回來。
盡管肖秀秀對他跟李琴惠書信往來的事不在意,也不在乎他們繼續有聯係。相反她還體諒丈夫能有個人在信上說說心裏話。她隻有在此種事情上多多諒解他,體恤他跟李琴惠分手後內心裏產生的矛盾、內疚與自責的痛苦心情。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了,他才會更愛自己。加上平時給他無微不至的關愛、照顧,慢慢地就會消除他心中的那團陰影。所以結婚後凡是能讓丈夫高興的事她都願意去做,並從側麵千方百計地予以幫助。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帶孩子等一切煩瑣事她都包了,不讓柳入江動手。雖然很累,她還是從無怨言,為生活中有柳入江而感到欣慰和自豪。也正因為她這樣做了,柳入江近段時間才有了要徹底離開李琴惠的想法和表現,心裏才有了一種深深的內疚與對不起她、辜負了她的感覺,絕不能讓這個家散了。
這會兒柳入江送走客戶後,才過來和李琴惠打招呼,並對她回村裏工作表示歡迎和高興。李琴惠原先的擔心才算落了地,熱情地和他說了會兒話。見有人來找柳入江了,李琴惠才放心地離去。
李琴惠走後,柳入江坐在辦公室內發著呆。他知道,李琴惠回村裏來工作,完全是為了自己。他體會得到李琴惠對自己的感情,但他也深知過去的已不可挽回。何況,秀秀是那樣的善解人意,兒子是那麼的可愛,自己不能毀了這些。對於李琴惠,自己隻能硬起心腸了。柳入江打定主意,便回了家。
§§後記
1988年春節剛過,一列全是軟臥車廂的火車正急急地向北駛去。從車頭處傳出的尖利嘯聲立即讓群山轟鳴,使山峪久久地震響起來。這是滿載著省裏幾百名代表到北京出席全國第七屆人民代表會議的專列在奔馳著。趙誌清、楊永誌、趙誌明都被選為了人大代表,幾個人正麵對麵地坐在鋪位上暢談著這些年來改革進程中的感想,他們是帶著全區五百多萬人民的囑托去參加本次人代會議。他們將和中央領導一道討論總理做的政府工作報告和商定全國的大事。
送他們去省裏集中的當天,回水坨村人敲鑼打鼓,歡天喜地把三人送上了去省城的汽車。這件事讓回水坨村人感到特別榮耀,臉上有光。他們一個地方就出了三個全國人大代表,這在全中國、全省、全縣都是沒有過的先例。人們就這樣互相炫耀著此事,就像自己當了代表樣高興。說是回水坨村人祖墳上都長了彎彎柏樹,才會有這樣的奇跡出現,露足了麵子。
目前,回水坨村已有五六個大中型骨幹企業,它們是龍門山牌礦泉水廠、好味道牌方便麵廠、山夫牌白酒廠、時代家具廠、雙秀服裝廠、水泥礦料廠等,產值達到三四千萬,利稅上千萬元。企業一直生產、銷售兩旺,回水坨村人天天隻需用筐去裝這些雞生出的金蛋。
前兩年由人事部門招來的十幾名大學生,現在已是新農集團公司各部門的負責人。企業的生產效益之所以這樣好,是跟這批大學生發揮的作用分不開的。村裏分別給這些業務骨幹分了一套別墅式的房子,讓他們定下心來工作。
現在村裏實行了養老製,普通村民男滿六十歲、女滿五十五歲,每人每月可領到養老金兩百元,菜油兩斤、大米二十斤、白麵十斤、雞蛋三斤。戶口在村裏的人,小孩讀書從小學到大學的學費、個人的醫藥費用全由村裏負擔。公路以東的土地也集中起來由村裏組織人統一耕種,像在村工廠上班的人一樣領工資。山上的那些丘陵地,全部退耕還了林,種上了一排排樹齡長,結果期長的板栗、核桃等果樹。還養有蜜蜂、奶牛、豬、黑山羊等。總之,回水坨村是六畜興旺,五穀豐登,人歡雀躍,真正過起了幸福日子。
人代會結束回來後,向忠民將調任省裏做分管農業的副書記,中組部已派人下來和他談了話。趙誌清也將調地區任副專員。楊永誌呢,被提升為副縣長。他的鄉長職務由趙誌明接任。鄉黨委書記張明山按組織上決定,到縣人大做了副主任。張建林當了萬山鄉的黨委書記。楊永國也調到縣政協任了個部門的頭頭。趙誌軍擔任了綠色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兼新農集團董事長。綠色工業園區書記一職,鄉上推薦由肖蘭英出任,已報上麵審批。柳入江升任成新農集團總經理。楊永剛早就是解放軍的一名師長。柳剛前些年也調去了地區水電局做了局長。柳茹辛現在是大名鼎鼎的歌星,一次出場費就有上千元。
小說到此,回水坨村中各個家庭成員的命運以及他們在改革開放期間的作為和表現都交代完了。具體地說作品穿插著寫了向忠民一家人,趙誌清一家人,楊永誌一家人,趙誌明一家人,楊永國一家人,張二虎一家人,陳長生一家人,趙誌軍一家人,王梅華一家人,肖蘭英一家人,楊永鬆一家人,肖永才一家人,唐成玉一家人,唐福先一家人,唐雲江一家人,黃有新一家人,柳剛一家人,張震山一家人等。大家看完整部小說後,如果還能回憶起書中的某些人並有一定的印象,從農村生活中找得出他們的原型,那我這部書中的人物塑造就算成功了。否則,如喝了一杯白開水,一個人物形象都沒給讀者留下印象,那我的小說就是失敗的。
我動筆寫這本小說的初衷,就是要把從部隊回來的退伍軍人在改革開放中的作為記錄下來,為人民軍隊、為我的這些戰友歌功頌德。因為他們保持和發揚了我軍的光榮傳統,不愧為軍隊這所大學校培養出來的人。如果我完不成這一任務,內心就時時感到不安,就對不起撫育我、培養教育我成長的人民軍隊。一種責任感、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驅使我、鞭策我把這部作品寫成。
離開部隊回地方後,因忙於工作一直沒有時間寫作。直到2001年7月我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後,才有時間構思。通過一年多的準備,我於2003年4月開始寫作,至2007年3月底才完成全部初稿。之後又修改補充了不下十遍,才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創作是一件非常辛苦並要持之以恒去做的工作。農村生活本來就很平淡,沒有多少轟轟烈烈的事情發生,因此寫農村題材的作品要想把讀者抓住,就要求作者有一定的寫作技巧和語言文字功底,並且還要有深厚的農村生活經驗。在敘事的時候,要使讀者人身臨其境。寫人時,要寫得來栩栩如生。除了刻畫他的個性外,還要著重描寫他的內心世界,讓看的人能從生活中找出原型。這樣作品中的人就寫活了,文章也就具有了靈魂和生命力。
我從小就生長在農村,1962年高中畢業後去當兵,才離開生我養我的家鄉。所以我對農村情況比較熟悉,對生活在周圍的人的言語與行為也特別留意。因中學時就愛好文學,立誌將來當一名作家,並開始收集素材,用一個小本記錄下來。作品中“幹叫喚”的種種行為、“想發財”騙錢的把戲、肖永才沒褲腰帶的褲子等都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收集來的。陳長生在憶苦會上倒出那段催人淚下的苦難經曆是我入伍後參加新兵的訴苦大會和“四清”時在河北當工作隊員,聽多名上台訴苦的人講他們的經曆綜合而寫成的。寫這一節的目的是想讓70年代後出生的這些年輕人不要忘了父輩們的苦,知道啥子叫受壓迫、受剝削,更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能有些人不喜歡我寫的這一段,說我是在說教,那我也認了。但我始終認為它還是會起到一些教育作用的,至少可以讓這些蜜糖裏泡大的人知道新中國成立前窮人是如何生活的。雖然這些事與他們無關,是上輩人的事,不管願不願意看,我還是把它寫在作品中了。因此在小說的結構上看起來有些牽強,隻有請讀者原諒了。
張二虎父親被殺那一段的情節也有我自己的身世經曆在裏麵。我兩歲多時的一天(1946年),因父親年輕時砸斷過後來當了國民黨鄉長的惡霸地主的一條腿,他就帶著人來報仇,當場把父親綁了,捉往山上打死了。後來又來找我,要鏟草除根。幸好被我四媽罩在她家門後的雞窩裏,我才保住了一條命。是新中國成立後毛主席、共產黨幫我報了仇,並把我撫養成人,在部隊又把我培養成了大學生。所以我對黨、對毛主席、對人民軍隊有著無比深厚的感情,對舊社會、對地主老財有著一種深深的恨,從小就養成一種疾惡如仇的性格,看不慣那些損公肥私的行為。對那些在改革開放中發了財、生活好了卻忘了本的人,希望他們看了我寫的這部作品,能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來之不易的,要珍惜現在的這種日子,好好地過生活吧!希望本書能對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起到一些作用。
2009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