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那麼多說道,”桑丘答道,“但是,我知道:隻要有了領地,就絕對能夠管好。我跟別人一樣有心,身體又健康,別人管得好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也完全能夠做到。有了領地就能所心所欲,為所欲為就能稱心如意了,心滿意足就別無所求,別無所求也就一了百了嘍。快把那領地交給我吧,接著嘛,就像一個瞎子跟另一個瞎子說的那樣:上帝保佑,咱們下次再見吧。”

“桑丘,你說得滿正確的嘛。不過,雖然如此,關於伯爵領地的事嘛,還有很多說道的呢。”對此,堂吉訶德說道:

“我不知道還有哪些可說的啦。隻剩下我應該以偉大的高拉的阿馬迪斯為榜樣了,既然他可以讓自己的侍從做上菲爾美島的伯爵,我自然也就能夠毫不猶豫地封桑丘·潘薩為伯爵,他可是遊俠騎士曾經有過的最好的侍從之一啊。”

教士先是對堂吉訶德說出的那些順理成章的胡言亂語、他傳述湖中騎士的奇遇的方式、他受讀過的騎士小說成心編篡的謊言的影響之深驚訝不已,接著又對一心想要得到主子許諾的伯爵領地的桑丘的愚蠢深感意外。

這時候,教士的那些前往客棧牽備用騾子的仆人回來了。他們將食物擺到了一塊毯子和草地上,接著就坐到樹陰下吃了起來,如前所述,目的是讓那車夫不要錯過那兒的水草。他們剛要吃著的時候,不經意地聽到旁邊茂密的樹林叢中傳出來了一陣響動,緊接著就看到從那兒鑽出來了一頭深色的漂亮山羊,羊倌緊隨其後,一邊吆喝一邊習慣地用言語呦喝那羊站住和歸群。可是,那驚慌失措的山羊卻仿佛尋求保護一般地拚到了人群當中並且停了下來。

羊倌走上前去抓住了那羊的犄角,就像它通人情、懂人話似的,對它說道:

“噢,野丫頭啊野丫頭,小花啊小花,你這幾天怎麼就這麼不老實啊!寶貝,是讓狼給嚇著了?美妞兒,告訴我,你這是怎麼了?不過,你不會感覺是母的而不守本分吧?你和你學的那些可真是本性難移啊!回去吧,回去吧,好寶貝,回到圈裏去跟夥伴們待在一起吧,也許不是那麼舒服,起碼是要安全得多啊。你得照看它們、引導它們,如果連你都這麼魯莽地胡來,它們可該怎麼辦呢?”

羊倌的話逗得大家很開心,特別是教士,隻聽他說道:

“得了吧,老弟,你就休息一會兒吧,別急著趕它回群。既然是個丫頭,根據說的,天生就是這個樣子,想管也管不了。來吃點兒、喝點兒吧,可以消消氣,讓那羊也歇歇。”

教士順手用刀尖挑著一塊兔脊肉遞了過去。羊倌接過肉後說了一聲謝謝,接著又喝了口酒,平靜下心來說道:

“各位千萬別因為我嚴肅地跟這畜生講話就以為我愚蠢,其實我跟它講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我是個粗人,不過還不至於不清楚應該怎樣跟人和如何跟畜生打交道。”

“我完全相信,”神父說,“我有體會,山野養稚士,牧人窩棚裏麵有聖人。”

“不敢說聖人,先生,”羊倌說道,“起碼是有通過教訓學乖了的人。為了讓諸位相信這是實情並能感同身受,盡管我這是有點兒自逞之嫌,先生們,假如諸位並不介意而是願意浪費點兒時間聽我囉嗦的話,我就講一件事情來證實那位先生(他指了指神父)和我說的話是真實的。”

堂吉訶德接過話茬說道: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件事情有某種騎士冒險的意思,好兄弟,就我而言,我很情願聽聽您的故事,因些在場的這些先生們也都會跟我一樣,因為他們全是通達事理之人而且又非常愛聽令人興奮、討人歡喜的奇聞逸事,我想,你的故事一定屬於這一類。那就快講吧,朋友,我們將會洗耳恭聽。”

“別把我算進去,”桑丘說,“我可要帶著這肉餅到小河邊去吃足三天的份兒,我聽主人堂吉訶德先生說過,遊俠騎士的侍從可得一有機會就足吃足喝,因為常常會不知怎麼就陷進長時間也走不出來的深山老林,假如不吃飽了或者身上沒有吃的東西,還不得變成幹屍留在那兒啊,這種情況多著呢。”

“你說得對,桑丘,”堂吉訶德說,“你想去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反正是吃飽了,隻缺少點兒精神上的調劑嘍,聽聽這位好人的故事可能也就齊啦。”

“我們也一樣,”教士說道,接著,他就催促羊倌開始講起來。

羊倌的手裏還抓著山羊的犄角,隻見他輕輕地摸著那羊的脊背說道:

“挨著我趴下,小花,咱們不著急著回圈。”

那小東西仿佛聽懂了似的,主人一落座,它就乖乖地趴到了羊倌的身邊並且還望著他的臉,仿佛是在等著他開講呢。羊倌於是就講起了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