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05年的六月夏天惱羞成怒地來了,太陽圓滾滾的,像個二流子,冒著火焰。楚國人六神無主的日子,背時的日子,快要熬到頭了吧。

吳王闔廬這時候,放浪形骸於郢都奢華的殿宇和後宮honey(甜蜜)之中,已經七個月之久了,享盡了占領者的榮耀,不知是闔廬變成了蜜蜂,還是蜜蜂變成了闔廬。總之,他待在花叢裏忙著采蜜。中間唯一討厭的是,春天的時候,狗日的越國居然偷襲了吳國。

越國在富春江風景如畫的兩岸,建都於浙江紹興(會稽),經濟文化非常落後,和吳國原本是一對兒難兄難弟--都是楚國的附庸(好比末莊的阿Q和小D,都是窮光蛋,都是趙太爺家的短工)。可是這倆窮兄弟之間也打架,從吳王壽夢時代,互相就有過動手。這次,越王允常趁吳國空虛,吳王不在家,遂發兵侵吳,擄掠一頓而歸。闔廬氣得要命,越國它也配?居然敢打我?“媽媽的,兒子打老子!”

越國騷擾已畢,已經撤去,老遠回去營救是不必要的了,闔廬就繼續待在郢都玩兒。這時候,在楚國北部掃蕩的闔廬弟弟夫概,突然遭遇了地平線上冒出的大秦兵。

申包胥向導的五百乘大秦兵,第一次看見吳國兵,就像第一次看見螃蟹的人,不知道該怎麼打開它吃,不知道吳國步兵打仗的路子。於是,命令楚人打頭陣,對吳人發起火力偵察,等秦軍看明白吳國人的路數了,就從稷邑(河南南部桐柏縣,桐柏山區)跳出來,出其不意地擊敗了夫概。

接著,偽政府領導人子西,率領楚國遊擊隊,以及柏舉之戰後的一部殘軍,又在軍祥(湖北隨縣西南),幹掉了一大撥吳軍。

到了七月,秦軍穿越桐柏山和大別山結合部的三關,也抵達往西南側的隨國地區,與隨國的楚流亡政府聯手,滅掉了隨國以西北八十裏唐國(今隨縣西北棗陽縣境內)。秦楚聯軍在桐柏山南北都取得了勝利。

這倒奇怪了,秦軍居然所向無敵了。客觀原因是,楚國疆域廣大,吳軍占領郢都後,勢必要分軍到各個要害地區防守,從而導致兵力分散,易於被敵軍集中力量攻破。更主要的,人楚以來,忙於強奸的吳國領導人已經放棄使用大腦,而改用下身思考了,除了給伍子胥報仇以外,失去了凝結他們在一起的共同目標,而在郢都和楚國巨大財富的誘惑下,反倒導致內部分配利益時的爭執乃至分裂。至於吳軍可能大搞了破壞,“燒高府之粟,破九龍之鍾”,更會喪失占領區的人心。

楚國的大地像一張巨大的布告,被通緝的吳國人在上邊無處可逃。

前線兩次失利,引起吳王闔廬的重視,親自調動主力,要給秦國人點顏色看看。倒黴的是,他野心勃勃的弟弟夫概(“柏舉之戰”時就目無官長,私自出擊),趁著亂,到了九月時,拉了自己的隊伍秘密返回吳國,自立為王,關起門來當皇帝,天天盼著哥哥闔廬被秦國人消滅在國外。

闔廬不敢怠慢,火速帶兵回國,把弟弟夫概從寶座上打跑了。

夫概的窩裏反,引起吳軍自相殘殺,就這樣在自己人的槍口下倒地,化作一股無辜的臭味兒。茫然的吳軍,眼前沒有vision(前景)。

闔廬平叛以後,又返回楚國,跟伍子胥商量了一下,伍子胥還不肯回吳國去呢(不抓到楚昭王,誓不罷休)。於是伍子胥和孫武、伯嚭重新約束吳軍,在雍澨河(湖北中部京山縣),把楚軍重新胖揍了一頓,挽回了一些麵子,但由於戰後疲勞,立刻被躥出來的秦軍所擊敗。

吳軍略往後退,到雍澨河畔的麋地屯紮。秦軍追來,子西領導的偽政府和楚昭王的流亡政府彙合,也引軍殺到麋地。流亡政府的子期建議放火,子西覺得,雍澨河這裏是從前楚軍大敗的戰場之一(也是沈尹戌戰死之地),大量父兄子弟兵的屍骸都暴骨在這一帶,尚未收殮,用火去燒,對不起鬼魂啊。子期說:“國家都亡了,亡魂還吃得到祭祀的馨香嗎?還怕火燒嗎?”

於是,子期的放火意見占了上風,當即在麋地放火,燒了吳兵一把(但是不厲害)。接著,焦頭爛額的吳軍在轉移途中又被痛創一次(這次厲害,是“大敗”)。

看來,三萬失去後援的吳軍根本無法肅清楚國廣袤的疆域中不斷偷襲他們的敵人,吳人暈頭轉向,動輒挨揍,陷入楚國汪洋大海的人民戰爭中,至此已經連輸五陣,持續下去,三萬人恐怕全要打光了。

伍子胥的病這才略微見好,不得不放棄捕捉楚昭王的夢想。於此九月,吳王闔廬、伍子胥等人,引兵撤退回國。如果不是伍子胥等人的極端複仇手段,破壞了軍民魚水情,失去了被占領區的人心,結局也許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