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當事人鄖縣縣長鬥辛分析:“吳公子山和吳王弟弟夫概爭奪令尹宮,互不謙讓。不讓,就不和。不和,就不可以遠征。吳人在郢都爭起來了,必然就會有亂,有亂,必然就會回國,怎麼能占定楚國呢?”
同時,占領郢都,官員和士卒們都發了大財,鬥誌削弱,隻想著把寶貨送回老家,無心苦戰了。一百八十年後亞曆山大進攻波斯帝國,占領波斯都城,亞曆山大就下令燒了這都城以及其中數不盡的珍寶,以免自己的遠征軍貪財而失去繼續打下去的鬥誌。拿破侖遠征俄國時,占領了莫斯科,據拿破侖說,他的士兵在莫斯科這裏都變成了酒鬼。
於此九月,吳軍撤退。楚國竟然又複活了。
而吳國,隨後又南征北戰,北威齊晉,顯名諸侯,一度風采赫赫,自破郢二十五年後,終於北上黃池與晉國爭霸。但是又過了十年,吳國竟然很快被越國滅亡了。曾經“五戰及郢”的吳國,乍盛乍衰,光芒萬丈之後又迅速地消失於曆史長河,經過時間煙雲的淘汰,隻剩專諸、闔廬、夫差、西施幾截微小的故事,但也是說不盡的故事。
楚昭王同誌二三事:
十九歲的楚昭王在闊別王宮十個月之後,在遊擊隊的簇擁下回到郢都,得到人民群眾的夾街歡迎。接著,他收容難民,清理地雷,率領大家重建家園。但這場亡國浩劫,使郢都殘破不堪,像一隻被老鼠啃過的破鞋子。於是,楚昭王次年往北遷都兩百五十裏到都城(湖北鍾祥西北,隨縣附近)。但是楚國人很倔,他們不管走到哪裏,都一直把自己的國都叫“郢都”,為了表示對先人的忠誠吧(當然這也給考古帶來困難)。
楚昭王可愛的小妹妹季羋畀我(名字很性感),隨即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哥哥給他找對象,她不要,她說:“就鍾建吧。咱逃跑的時候,鍾建一直背著我,我好喜歡好喜歡他!”
哈哈。可是這段美好姻緣在封建史學家的筆下,卻變了樣,愣把季羋畀我的話改說成:“所以為女子,就是和男人授受不親,他背了我,我被他背了,所以隻好嫁他了。”(這幫老道學真會以己度人。其實楚國不是性壓抑的國度,哪有這許多矯情。)
楚昭王的夫人也上了《列女傳》,一次楚昭王帶著夫人到山裏邊玩,讓夫人在離宮等著他,不料發了大水,趕緊派人去離宮接媳婦。可這人忘了帶“符”,楚夫人說:“我跟丈夫有約定,沒‘符’我不能離開這裏,雖然這樣我會被淹死。”等對方返身取來“符”,楚夫人已經被淹死在大水中了。(這是一個女中的“尾生”。楚人重信義,也至於此。)
楚昭王出逃時候,被吳人追,跑得鞋子都掉了,可是他每每跑回去揀鞋子。左右問他:“鞋子有這麼值錢啊?命不值錢嗎?”
十八歲的楚昭王說:“楚國再窮,也不會缺這個鞋。但我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夠還穿著這雙鞋回到郢城。”昭王的話,傳出去以後,教育和鼓舞了被占領區的群眾,大家以昭王為榜樣,死傷相扶,互不相棄,渡過危難。這種精神流傳下來,成為楚文化中的一種楚凝聚精神。即便兩百八十年後楚國最終為秦所滅,但國滅,精神不滅,楚人喊出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口號,堅持自己的獨立性,並通過楚人西楚霸王項羽的手,最終實現了這一口號。
楚昭王逃跑中的另一件事,在一個渡口,找不到船,一個大臣弄到了一條小船,載上老婆孩子就跑,把楚昭王扔在岸邊,怎麼喊,他也不回來。抗吳勝利後,楚昭王要治他的罪,對方辯解:“從前,令尹囊瓦就是愛記別人的仇,因此敗於柏舉(因為記仇,大夫們在戰役中也不願意幫他),所以您才落了難。您現在又要仿效他,非得這樣才好嗎?我在河邊跑了,就是想叫您受刺激多想想。我回來,就是想著,國君吸取了囊瓦的教訓,不會記人仇,那我回來自然沒事。如果國君不吸取,還仿效他,那國家也好不了,我也沒必要活了。總之我就回來了,您看著辦吧。”
楚昭王稱“善”,赦免了對方,讓他官複原職,以此讓自己記住囊瓦犯的錯--記仇。
記仇是人的一部分天性,而政治強調的是“和”,哪個國家做得好,哪個國家就能強大。一個記仇的人能成為霸主是不可能的,霸主要有寬容性和包容性,吳國沒能占有楚國,不知是不是在寬容性上差些。“按班次全住在楚國大夫們的家裏”了,則楚國大夫應該就全被免官,這也是跟楚國記仇到了極點,一點都不寬容(tolenrance),自然也不能凝有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