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派出所的人還是太能幹了,最終在一個“加油站”(或者別的地方)追上了陽虎。把陽虎抓了回來。(派出所的車軸沒有被刻壞。)
齊景公聞訊,說:“這回不能流放了,逃跑是要加刑的,改蹲監獄吧,到臨淄來蹲監獄。”
於是陽虎又去了臨淄。但是監獄裏也有衣服要送出去啊,沒過十幾天,陽虎又成功越獄了,這次還是藏在蔥靈車裏,從監獄跑了出去。
陽虎向西,跑到了“霸主”晉國這裏,時間是同年(公元前501年)的秋天。就在這年,晉國執政官範鞅(範宣子的兒子)死去了,晉定公叫智躒(智盈的兒子,“三駕之戰”時元帥智瑩的重孫子)繼任執政官。
晉國的執政官一直在換。春秋時代三百餘年中,晉國一共有七十二名執政官競爭上崗,平均任期三至五年。而幹部終身製的魯國不過十幾人而已。齊國也好不到哪兒去,出現了晏子執政四十年的怪現象。
陽虎到了晉國,沒有投奔執政官智躒,而是投在了晉卿趙簡子門下。趙簡子,是趙氏孤兒趙武的孫子,名叫趙鞅,簡子是諡號,是個牛人。他爸爸趙成做卿時默默無聞,他做卿後,則鑄了刑鼎,當然導致孔子的反對。
這趙簡子是個有魄力的人,他收容了陽虎,叫陽虎做自己的家臣長。別的家臣們都緊張了,勸趙簡子驅逐陽虎,說道:“陽虎最善於竊人國家之政了,大家都躲著他,您怎麼叫他做自己的大管家啊!這樣咱家族還不危險了!”趙簡子說:“陽虎極力想偷,我就極力來守,他能怎麼樣啊?”於是,陽虎終究不敢為非,反倒效命於趙家。是啊,一匹千裏馬,役之不以其道,尚且亂踢亂咬,何況一匹千裏烈性騾子呢?不能等人都是忠臣或者仁人再用,而是怎麼使對方變成效忠且有力。
陽虎是個生不逢時、生不逢地的大能人,壞心眼不多,但思路和目標總與人不同,路徑也別出心裁,他如果在現代,混個億萬大款不成問題。隻是春秋時代,他不是世卿大夫子弟,最終又是淪落為給人當家臣,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有一次趙簡子問陽虎:“聽說你善於樹人。”
這個“樹人”不是現在培養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意思,這個“樹人”帶有一點圖私的色彩。就是培植勢力,安插人的意思。比如,某卿把自己喜歡的家臣,通報給國君,叫國君封他個公職,去做了中軍司馬什麼的,這人就替舊的主子在政府裏張目,這就是成功地“樹”了“人”了,有點“樹黨”的意思。
陽虎說:“我在魯國時,樹了三人,都做到了大官。可當我犯事從魯國逃跑時,他們仨都使勁追捕我。我在齊國也推薦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得到齊侯的近幸,一人當了縣令,一人做了侯吏。但是我在齊國得了罪時,那個能接近齊侯的,不肯見我,更不肯為我通融,縣令則假裝迎接而偷著捆我,侯吏則幹脆追我直到邊境。我這是不善樹人啊。”
顯然,陽虎說的這些“樹人”,也是該人能為我幫忙效力的意思。陽虎意思是,自己不善於安插培植人。
趙簡子聽了,笑得彎了腰:“如果樹的是梨、橘子啊,到結果時吃著甜、聞著香。如果樹的是枳棘木,那長成了就會刺人。所以君子樹人豈能不慎重啊?”
這番對話,說明陽虎確實有“善樹人”的名聲,連趙簡子都知道了。陽虎原本是家臣,要造三桓的反,秉持國政,能否成功很大取決於他自己的才幹,以及能否得到人才。但是,陽虎未必喜歡用三桓家族的人為官,因為三桓是他攻擊的對象,所以他的人才隻能從布衣裏挑。
大約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陽虎在魯國執政期間,就邀請孔子來他的政府裏做官。
陽虎兩次跑到孔子的家裏,拜訪我們的大聖人孔子。第二次時遇上了,陽虎沒有直說,而是說了句滿優美的話:“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意思是你出來當官吧,你看你都快到退休的年齡了,再不當官,就日落西山了。
孔子這時候是四十八至五十歲,還是在教書,當即說:“諾,我將仕矣。”
好,我去當官。
但是孔子最終沒有去陽虎的政府裏當官。
這時,孔子已經四十八至五十歲,就快“知天命”了,但仍然不過是一個平頭老百姓而已,從三十歲以來一直當“孔老師”。最忠於國君的孔子,國君卻沒有能力賞給他一官半職,到現在他還隻是個白身。倒是這位整天被孔子口誅筆伐(曾說“陪臣執國命,不過三代,就得丟了權柄”)的陽虎小人,發掘出了孔子的當官才能。唉!可歎啊。
孔子沒有去給陽虎當官,原因不明。可能是因為政治思路不同。孔子雖然罵著三桓犯上,但是對於貴族政治又情有獨鍾,他是希望貴人世卿政治維持下去,隻不過別像現在這樣冠履顛倒,卿大於君就可以了,孔子的辦法,就是找個手段來修複當前世卿貴人政治出現的上下顛倒的危機,而陽虎的路子是幹脆摧毀這樣的政治,改成布衣人才群體官僚的模式,一個是改良派,一個是革命派,思路不合。
“小人”陽虎敗逃以後,“三桓”對孔子拒絕跟陽虎合作這點印象很深,鑒於此,陽虎敗逃同年,就任命五十歲的老孔子擔任了司寇(國家警察局局長),從而開始了孔子可憐的仕途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