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嗚--”,火車一聲長鳴加快了速度,把陳文魁遠遠地甩在了後邊。他還在不停地跑,不停地大喊“雁--子--雁子--”直到火車拐了個彎兒,沒了影兒,他才停下腳來,癱坐在鐵道軌旁邊的枯草地上,用手把頭往雙膝蓋上一埋,就嗚嗚哭了起來……

“同誌,”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問話:“這是你的行李吧?”陳文魁抬頭一看,隻見檢票員手裏拎著黃春雁忘記在候車椅子上的行李,來到身邊,他急忙站起來,“是,是我的,謝謝,謝謝!”

“小夥子--”檢票員是個老同誌,他拍了拍陳文魁的肩膀說:“有分手才有相見,快回去吧!天都大亮了。”陳文魁尷尬地笑著擦了擦眼角上的淚痕,接過行李,然後扛在了肩上,隻是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就向站外走去。

出站口時,陳文魁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遠處有人在喊“文--魁--文--魁--”他忍不住地又回過頭,朝火車遠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隻見伸向遠方的鐵路和一片遠山,還有曙光裏那遙遠的雲朵兒。但陳文魁感覺這時的黃春雁,仍在把頭探出車窗外呼喊著“文--魁!”

陳文魁扛著黃春雁來不及帶走的行李,腳步沉重地來到小興安農場駐縣城辦事處,一打聽,去農場的車一早就走了,但他很幸運地又搭上了去農場的拉糧車,路上還趁著司機補輪胎的時間,在修理鋪邊上的小飯館吃了點東西,等陳文魁趕回連隊時,天色已完全黑下來了。他沒有回宿舍,直接進了楊金環家的院。

楊金環剛擺好飯菜,正要和一家人坐下來吃飯,見陳文魁背著個行李走了進來,驚奇了一下,玩笑似的口氣問:“怎麼?小雁子又不走了,人呢?”她說著,又故意地向陳文魁的身後瞧了瞧。陳文魁難為情地搖搖頭,把行李往炕頭一放,然後往行李上沉沉地一靠,有氣無力地說:“走了,走了。”

“剛才我還和你大姐說呢,你的為人太好了,夠個大丈夫!”徐亮卻高興地一拍陳文魁的肩膀,“文魁,其實呀,你不走正合我心意,咱倆的水田發展計劃,還可以順利進行,不然,可愁死我了!”“快脫鞋上炕吃飯--”楊金環在一旁說:“文魁,好像知道你回來趕飯碗似的,這飯菜剛端上來。”

陳文魁一看,小炕桌上擺放著兩個菜盤子,還有一盆花臉的飯豆。他咂咂嘴脫鞋要上炕,大龍和小鳳一起捉住他的衣角,一個說:“陳叔叔,你在城裏和我雁子阿姨結婚,我也去吃喜糖。”另一個說:“我要去看放鞭炮,撿啞炮!”

陳文魁抱住小鳳親一下,又抱住大龍親一下說:“撿什麼啞炮,到時候,陳叔叔給你們買好多好多的鞭炮,帶好多好多的糖……”“說話算數!”大龍伸出手指頭,“來,拉鉤!”小鳳也伸出手指頭,“我也拉鉤!”

“行了,行了,別拉了,我擔保--”楊金環拉開兩個孩子,說,“快讓陳叔叔吃飯,好吧?他餓得肚子裏肯定是直打架了。”陳文魁對兩個孩子說:“大龍,小鳳,咱們不用拉勾,陳叔叔說話準保算數!”他說著脫掉鞋上了炕,盤腿坐下。兩個孩子也爬上了炕。

“金環--”徐亮也上炕盤腿,與陳文魁隔著小炕桌坐好,一盤豬肉炒粉條、一盤炒土豆絲還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就說:“這麼可口的菜,給我們倆一人來一杯二鍋頭吧?”楊金環嗔怪地說:“你呀,我不放心的就是你一喝就多。”

“不能--”陳文魁拿起筷子,說:“大姐,有我呢。”楊金環去拿酒,陳文魁掏出一盒白皮煙抽出一支遞給徐亮,“來,抽一支。”“這經濟煙不好抽,我抽了一陣兒,覺得這裏像是摻有鋸末子,撕開一支細看,真有--”徐亮說著從炕上拿過煙盒子和卷煙紙說:“你也別抽了,抽我這個吧?”

“不用了,”陳文魁堅持著說:“你這‘蛤蟆頭’太有勁兒。”“哎--”徐亮卷好一支遞給陳文魁,“男子漢大丈夫,抽就抽有勁兒的,這是真東西呀。”說著就劃著火柴去給他點煙。

陳文魁等嘴角銜著的煙點著了,他抽了一口,就嗆得咳嗽了一陣,再抽一口就好多了,臉上也有了笑容。徐亮見陳文魁有了笑模樣,自己也笑了,說:“大吸大吐,適應適應就好了,明年呢,我在自留地裏多栽一壟就夠你抽一年的了。”

陳文魁吸了一口,聽徐亮這麼一說,心裏一陣熱乎,眼淚差點兒滴了出來。他覺得徐亮這兩口子真像親人一樣。他苦笑了一下,盡力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但還是讓楊金環和徐亮看在了眼裏……

“來,你倆今晚好好喝一通--”楊金環拿過兩個酒杯,在他倆麵前放好,傾斜著酒瓶子就要去倒酒。徐亮接過酒瓶子,說:“還是我來,”他邊斟酒邊說,“文魁,說實在的,你這一留下,我心裏說不上有多高興了。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要請你多諒解……”

“沒有啥事過不去的。”陳文魁端起杯,忙說:“指導員,我早都忘記了,誰不知道你人心眼好使,我有時也不冷靜,還和你頂嘴,我應該向你道歉才對。”陳文魁說著和徐亮碰了下杯,兩人喝了一口。“文魁,不是大姐誇你,”楊金環說:“全連人都說,要是沒有陳文魁,咱們八連的人還能年年都吃上這麼好的大米……”

“大姐,你這麼說可就過獎了,”陳文魁把酒杯往自己跟前挪挪說:“要是沒有當初指導員引頭種水稻,能讓水稻在咱這高寒地區安下家,也不會有我陳文魁的今天。”“也不能這麼說。”楊金環在一旁說:“這回好了,你們倆又能合作了,農業學大寨這麵競賽紅旗咱們八連就扛定了!”

“來--”徐亮端起杯子說,“要我說嘛,你不上學的意義也不小--為咱們的事業幹杯!”陳文魁才發現楊金環沒有杯子,就放下酒杯子說:“大姐,來吧,你也和我們一起喝點!”

“好--”楊金環平時並不喝酒,她從徐亮手中接過酒杯,舉起來說:“文魁,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可以拿我們倆當你親大哥,親大姐--”陳文魁和他倆各自碰了一下杯說:“我心裏已經這麼認定了!”三隻杯子“咣”地碰在了一起,然後一飲而盡。

“陳叔叔--”大龍夾口菜邊嚼著邊仰臉瞧著陳文魁說:“你拉琴拉得棒,教我拉琴好嗎?”小鳳在一旁插嘴:“陳叔叔,我也要學!”

陳文魁摸摸他倆的腦袋說:“沒問題,叔叔有空兒一定教你們!”“這回肯定沒問題了,前幾天我好幾次要學琴,媽媽讓我到宿舍找您--”大龍說:“我跑到宿舍,他們說你和雁子阿姨壓馬路去了!”

陳文魁、徐亮,還有楊金環都被大龍的天真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