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陳文魁停下,感動地說:“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好了,我暈倒在場院,虧著有你前前後後的照料,又是找衛生員,又是送雞蛋湯,我的病才好的這麼快,你對我就像親姐姐一樣,比雁子對我都好。”“文魁,你這話就說外了,連隊需要你,你留下太好了,我知道,小雁子一走把你閃了一下子,要是心悶就到家來說說話。”楊金環像是想起什麼,“對了,你不是說老徐種的‘蛤蟆頭’煙有勁兒,好抽嘛,來,拿一把抽去。”
“大姐--”陳文魁感動地說不出話來,接過煙把,扭頭就走,差點兒和已進了屋的徐亮撞個滿懷。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叫:“哎喲--”
杜金生心神不寧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一連幾天,他的心情就如同窗外陰晦的天氣一樣,煩躁和不安。剛才他接到場派出所長的電話,說第二批去濱城的民兵在武解放家門口“蹲坑”,守了幾晝夜,始終沒見到人影兒,派去的人抵禦不了日漸寒冷的天氣,被凍回來了。消息的傳來,讓杜金生更加焦慮,急得像熱禍裏的螞蟻,一時一刻,也安靜不下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武解放這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炸響……
“喂!總機嗎?”杜金生抓起桌上的電話要通了電話,“給我接八連……”“是杜主任啊!”聽到徐亮的聲音後,他笑了兩聲,試探著問:“徐指導嗎--近些天你們連隊知青的思想情緒怎麼樣?”
“挺好,”徐亮怯生地:“那幾個鬧返城的,讓我狠狠的批評了。”“我告訴你,”杜金生大聲地對著電話說:“黃小亞那幾個鬧返城的小青年,你一定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昨天,我接到了局革委會來的一份文件,要求我們要加強領導,切實做好知青的紮根工作,堅決抵製社會上刮起的一股返城風……”
“我一會兒就跟他們講清楚……”電話筒裏傳出一陣兒笑聲。“不!記住了,誰的孩子誰抱走,決不能讓他們到場部來鬧我!聽到了沒有?”杜金生聽完徐亮的回答後,話題一轉,“另外,我想了解一下,在知青當中有沒有攻擊誣陷場領導的流言飛語?比如說我如何如何……”
“沒,沒有啊。”徐亮忙回答:“杜主任,是實話,我一點兒也沒聽到。”“喂,”杜金生又問:“那個叫武解放的濱城知青有消息沒有?發現他的蹤影要及時向場部報告--如果一個月不回來,就注銷他的戶口和糧食關係。”
“好,好。”徐亮回答著,又反問:“能不能再寬限點時間……萬一……”“沒有那個可能。”杜金生不等對方把話講完,打斷問:“陳文魁現在怎麼樣?還有他的女朋友黃春雁……正常嗎?”
“很正常呀,還在一個勁兒地研究水稻增產問題。”徐亮的話多起來,“給他了一間房子做試驗室,他整天和汪青山一起,悶頭琢磨……”“這可不行--你和他談談,得突出政治呀,作為學大寨的典型,不能光拉車不抬頭看路呀。那個汪青山--”杜金生正在電話裏和徐亮談得起勁,突然瞪起眼睛,大聲嚷:“什麼?汪青山,是不是那個給日本開拓團當過狗腿子的那個‘二勞改’?”
“人表現還可以。”徐亮在電話裏解釋:“他刑滿釋放已經五年多了。”“刑滿釋放才叫‘二勞改’呢,要不就是勞改犯了,”杜金生不聽對方的解釋,仍瞪著眼睛,大聲說:“這一點你必須清楚,他們人還在,心不死,我真沒想到,陳文魁怎麼能和他在一起打得火熱呢,你要馬上召開現場批判會,批判汪青山拉攏腐蝕革命知識青年,批判陳文魁是非不明、路線不清!”
“杜主任,這……”徐亮為難地:“不過,杜主任,這麼一來,我們八連農業學大寨這麵紅旗不就完了嗎?”“這,你這什麼,”杜金生加重語氣說:“正好,局裏向我們要一份開展革命大批判的典型--革命大批判的典型比那個更光彩!”
“就這麼定了,”杜金生感覺徐亮還是有些為難,就說“我抽時間親自去八連主持……”
杜金生放下電話,狡黠地笑了兩聲,幾天來憂慮的心情多少寬暢了些。自從半路上殺出了個“程咬金”--武解放壞了他的好事,杜金生的臉上那種神聖、威嚴、得意之狀,在人們麵前沒顯露幾天,就被晦氣所代替。他曾想過,放走黃春雁還有情可原,他相信,黃春雁不會用自己的貞節來開玩笑,去告他。但讓叢娟娟不真不假的一頓嚇唬,就被自己稀裏糊塗地給放走了,杜金生在後悔之中,又增添了一絲擔憂,真怕她和武解放聯合起來告他。
杜金生想到這兒,心緒又開始有些焦慮和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