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黃春雁又嘿了聲,說:“一個知識分子臭老九,有什麼洋崩的。”“你不知道,”叢娟娟見黃春雁始終不當回事,真有些急了,“這人不臭,就像陳文魁在連隊那樣,領導都挺得意他,威信也挺高,再說,大學開始招生,那些打倒的教授都開始工作了。”
“是啊!”黃春雁吃一口飯,舀一勺豆腐湯說:“那你就主動點唄。”“沒說嘛,我太主動了也不好,”叢娟娟幹脆放下碗筷,說:“我想請你幫幫忙。”
“你瞧你,你怎麼還羞羞答答的了呢,”黃春雁也把筷子一放說:“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嘛!”叢娟娟詭秘地眨了眨眼睛說:“雁子,我想在這幾天約那位姓彭的專家吃點飯,請你做陪一下。”
“喲,”黃春雁燦然一笑說,“幹什麼呀你這死娟娟,讓我當燈泡呀?”“你聽我說,”叢娟娟用手扒拉了一下黃春雁,說:“我是這麼想的咱們吃飯期間,你就話裏話外飄揚飄揚我。飄揚的讓他能對我感興趣就行了,但不要過分,也不要把我飄揚到天上去了,人家準尋思我是找的說客,反倒弄巧成拙了。”
“娟娟,你知道,這事兒我可是從來沒幹過,”黃春雁說:“既然你找到我了,你就說說我飄揚你什麼吧?得給我個譜兒。”“你可不能一、二、三像是做鑒定似的,”叢娟娟笑笑說:“就是要讓人像看出你是有意無意‘溜達’幾句,話不美還打動人心,事兒不大還教人聽了覺得我挺可愛……最好是能體現我人品的東西。”
“哎喲,我的娟娟呀,你出的這題目可難死我了。要達到你說的水平,不是作家,就得是哲學家,或者是說書的。”黃春雁嘿嘿笑著說:“我拙嘴笨腮的哪兒行啊。”“那號子人說話花裏胡哨,像賣狗皮膏藥似的,一說反倒壞了,”叢娟娟顯出了非常誠意的樣子,“你一看就長個老實樣,又漂漂亮亮,說話不緊不慢還甜絲絲的,啥時候說啥時候的話,在連隊時,我知道不少小夥子追求你,可那陳文魁也是不少姑娘追他呀……”
“行了,行了”黃春雁一聽叢娟娟又提起陳文魁來,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忙說,“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看你這一上學見世麵大了,心也寬了,”叢娟娟笑笑說:“和陳文魁的事情算是放下了。我心裏也挺為你開心的。”
“娟娟,”黃春雁問:“你怎麼見得?”“哎呀--”叢娟娟說:“要是過去一提陳文魁,你不是垂頭喪氣就是鼻涕帶淚,我這無意一提,看你反應不大,真為你高興,那就好好幫幫我的忙吧。以後碰上合適的,我再幫你物色一個,到時候,我給你當燈泡,你放心吧,到時候,什麼樣的好小夥子我也能給你遊說成。”
“娟娟,”黃春雁眨眨眼說:“我有你這麼個寶貝妹妹可真逗,那你得給我提個醒啊,在哪些方麵做文章?”“主要是在人品、過日子、孝敬父母方麵。”叢娟娟一本正經地說:“你可得好好給我琢磨琢磨。”
“這樣吧,”黃春雁說:“我琢磨琢磨,你也琢磨琢磨,等找時間咱倆碰個頭,然後再來真格兒的。”“好,先謝謝你了,雁子!”叢娟娟拿起小勺邊去舀湯邊說:“快吃,你下午上課,我也得上百貨商店買套像樣的衣服……”
叢娟娟出了飯店就和黃春雁分了手,隨後急匆匆地穿過馬路,在一個汽車站點,擠上一輛客車,去了百貨商店。
“服務員同誌,”叢娟娟隔著櫃台,指了指,“請拿那件衣服看看。”服務員順著叢娟娟手指的方向,從衣架上摘下衣服遞上。
叢娟娟試了試,覺著很好看:“多少布票?”服務員帶搭不理,又不緊不慢地:“五尺四寸。”
叢娟娟搖搖頭送回:“那件呢?”服務員依舊慢吞吞地:“五尺五寸。”
“沒那麼多布票。”叢娟娟掃興地放下衣服,走出百貨商店,剛一出門見一個瘸腿小青年拎著包鬼鬼祟祟問旁邊路人:“買不買衣服?買不買……不要布票?”
“不要布票?”一個從商店裏走出來的中年婦女上前搭腔:“多少錢……”瘸腿小青年看了看四周,神秘地一擺頭,“這邊來。”
李瘸子帶著中年婦女來到一條小胡同口的一棵老楊樹下,打開包讓她看衣服。叢娟娟早就看明白了,也追了過來:“有女式的嗎?”
瘸腿小青年指指旁邊一個戴著大口罩、穿著黃大衣,戴著長毛狗皮帽子,正同幾個買主商量價的人:“他有。”叢娟娟湊上去,一位知青模樣的女人正拿貨交錢,叢娟娟一看,眼睛一亮,伸手就拿起一件相中了的上衣,高興地問那人:“多少錢?我要這件。”
武解放把口罩一摘:“你要是看中了,我可以白送給你一件。”叢娟娟見是武解放,先是一驚,隨後放下衣服,轉身就走。“娟娟,”武解放上前一把扯住叢娟娟的胳膊肘兒,“我有件要緊的事要跟你說。”叢娟娟背朝著武解放站著,頭也不回:“請講。”
“娟娟,”武解放笑嘻嘻地走到叢娟娟的麵前,臉對臉地說:“咱們的事情,讓我媽把我好一頓罵,說老實話,別看我這麼狼狽,你不想跟我了,我也不想要你了。念舊情,讓老人麵子上過得去,咱倆就是不能成為夫妻了,還可以成為朋友嘛,不能這樣仇人似的好不好?”
叢娟娟把頭扭開,“你這個態度--可以。”“沒問題,”武解放仍是笑嗬嗬的:“這個態度很堅定,這麼巧碰上你了,我想告訴你一個消息--黃春雁把陳文魁給踹了,陳文魁像得精神病似的,每天神道道的,你知道不?”
“你怎麼知道?”叢娟娟轉過臉說完,又轉回臉:“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聽農場的哥們兒說的。”武解放說:“我去農場那邊收布票,昨天半夜坐火車回來的。”
叢娟娟好奇地問:“你沒見到陳文魁?”“我哪敢去呀,”武解放說:“杜金生那條老王八犢子還在到處抓我呢。在我家門前蹲坑的那幾民兵才被凍走沒幾天。”武解放說著,見叢娟娟沒接話,他又說:“娟娟,陳文魁是個好人,也算是我的哥們兒,求你再見到黃春雁的時候把這消息告訴她,最好能做她的思想工作,讓她回封信勸勸陳文魁,可別不講良心--真把陳文魁氣瘋了……”
“沒別的事了?”叢娟娟捺著性子聽武解放說著,見他說個沒完沒了,就打斷,說:“我走了--”
“有!有……”武解放怕叢娟娟走,就又拉住她的胳膊:“娟娟,我問你,說真話--黃春雁是不是被杜金生給禍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