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長途?”楊金環放下手裏的撲克說,“可費勁了,先得指導員同意,通過場部總機要長途,要經過縣、省和學院三個交換台才能找人!”陳文魁問:“話費不多吧?”
“那就看找人找的痛不痛快了,”楊金環說:“找人占線時間也算通話費用呢……”陳文魁又問:“大姐,你怎麼這麼通打長途的業務?
“我大弟弟在省城--”楊金環說:“去年春節前我有急事兒找他,好不容易才打通,不過,那是白天。”陳文魁用請求的口氣說:“現在是天快黑了,興許好一些。你幫我打一個吧!”
“行,這樣吧,你徐哥不知啥時回來呢。”楊金環下了地,就要向外走,說:“你打完以後,讓場部總機給算一算多少錢,咱們把錢直接交到會計那兒去。”“行,”陳文魁高興地說,“大姐,你真好,太善解人意了!”
倆人說著就急匆匆地來到了連部,掛通了場部總機,不到半個小時,場部總機就來電話了,說農業大學的長途通了,陳文魁激動地接起電話問:“你是農業大學嗎?”對方問:“你找誰?”
陳文魁忙回答:“我找黃春雁,”對方又問:“黃春雁是學生還是老師?”
陳文魁說:“是新入學的學生。”對方不耐煩地說:“新入學的學生1000多人呢,我是收發室,到哪裏找去呀!你得說是哪個係,哪個班級,現在是晚上,得知道住哪個宿舍……”
“請你查一查黃春雁報到沒有,”陳文魁一聽傻了,急忙說:“請她給北大荒的陳文魁回封信。”“好吧,”對方很客氣地說:“我告訴學生處,讓他們給你辦。”陳文魁還想說什麼,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楊金環瞧著陳文魁失望的樣子說:“大學裏都是些知識分子,辦事兒認真,能給你傳達到,等著吧,有個三天兩天就能有信了,走,回去吧,和我一起做飯,一起吃。”
“不了--”陳文魁說,“大姐,謝謝你這麼為我操心,我回宿舍吃,說不定宿舍裏就有我的信呢。”
黃春雁入學已是第三周了,中午的時候,她拿著餐具剛走到大食堂門口,一個身影從側邊忽地躥到她身後,用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笑著去扒捂住的手:“別鬧,別鬧,讓同學們笑話……”“我是誰?”捂她雙眼的人公鴨似嗓子說:“你猜準了,我就立馬鬆手。”
“你--”黃春雁想了想,“林阿妹唄,不就是昨晚上讓我陪你看電影我沒去嘛!”“好個小雁子呀,”捂她雙眼的人倏地一下子鬆開,攥緊拳頭捶了她的肩一下,轉到她麵前說,“才這麼幾天,就把患難姐妹給忘了!”
“你這個死娟娟,”黃春雁攥起拳頭要報複,叢娟娟往後一閃身撞到了一位男同學身上,黃春雁忙上去道歉,“對不起,我們鬧的有點兒瘋了……”被撞的同學很客氣,文質彬彬地說:“沒關係,沒關係”。
“娟娟,”黃春雁問,“沒吃飯吧?”叢娟娟點點頭。
“來--”黃春雁說,“和我一起去打飯,嚐嚐我們學生食堂的集體夥食。”叢娟娟不屑一顧地說:“哪裏的夥食飯都是一個味兒,大鍋煮,大鍋燉,我在農場早吃夠了……”她說著往前湊了一步,喜笑顏開的樣子又說:“雁子,我是來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行啊,這麼快?”黃春雁驚訝著急忙問:“什麼單位?”叢娟娟笑著說:“省農科院。”
“太棒了!”黃春雁又問,“幹什麼工作?”叢娟娟自豪地說:“院領導問我有什麼特長我答不上來,後來一聽說我出身好,就安排我到資料室工作了。”
“娟娟,你真行,”黃春雁問:“怎麼找到這麼份兒好工作的?”“唉,還不是人拖人,人求人……”叢娟娟神秘的樣子瞧瞧左右,見出出進進的學生太多,拉一把黃春雁說:“雁子,走,今天我請客,找個地方聊聊天。”
黃春雁為了不掃叢娟娟的興致,再則,又是大老遠來的,就高興地說:“走,我請你。你來看我嘛……”倆人挽著胳膊說著笑著來到了校門口的“北方國營飯店”,找了個座位坐下,服務員上來問要什麼,叢娟娟主動說:“來兩個三兩米飯,一個砂鍋燉豆腐。”黃春雁搶著掏兒,隻掏出了二十元錢,叢娟娟掏出小錢包,連錢帶糧票一起掏出來遞給了服務員。服務員接過去走了。
“快收起來吧,”叢娟娟拍拍黃春雁拿錢的手說:“你沒有糧票不成。”“哎呀,”黃春雁說:“你交的是全國糧票,不白瞎了嗎?”
“怎麼還說在農場時的那種傻話,”叢娟娟摁一下黃春雁的鼻子說:“全國糧票也不能一斤頂兩斤……”她說到這裏一轉話題問:“陳文魁來信了嗎?連隊那些知青怎麼樣?”
“沒……來了來了!都挺好。”黃春雁像談虎色變一樣,立刻就有點兒慌神了。這時,服務員端上了米飯,接著又一名服務員送上了砂鍋燉豆腐。她端起了飯碗,又挪了挪沙鍋掩飾著內心的慌張,“既然你真心請客我可就不客氣了。”叢娟娟已經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也順手端過一碗米飯,做著馬上要吃的姿勢問:“雁子,我有件事要求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的忙?”
“瞧你說的,誰和誰呀,”黃春雁停下筷子不眨眼地看著叢娟娟,“隻要能做到的,我百分之百在所不辭。”“那就好!”叢娟娟說,“我這個當妹妹的先謝謝了。”
黃春雁納悶地催促說:“娟娟,你說幫什麼忙?”“雁子--”叢娟娟說:“我們農科院有個姓彭的老師,外號叫‘光棍專家’,三十多歲了還沒找對象,我一去就有人給我倆暗地裏攛掇。我了解了一下,這人還可以,沒找對象是因為挑花了眼,現在成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那套號的了……”
“這麼說,”黃春雁笑笑:“你是看中了?”“起初我也沒在意,”叢娟娟:“我二十二歲,他都三十多了成了個半大老頭子了,可我一了解呢,這人德性不錯,再說,像我這樣的還找個啥樣的呀,我和我媽媽一說,我媽媽倒挺開通,說找個大女婿知道疼媳婦,我一想也是,大就大點兒吧……”
黃春雁聽著挺新鮮,忙說:“你說的這個‘光棍專家’同意不?”“要不說怪事呢,我態度明朗了,他倒曖昧了。”叢娟娟說:“你說愁人不愁,我就想,這個夥計是不是聽誰說啥了。”
“嘿,”黃春雁一聽笑出了聲:“娟娟,就憑你那嘴,還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給甜蜜住啊。”“不行,”叢娟娟吃了口大米飯,說,“在這樣的知識分子麵前,還得深沉一點兒,乍認識的不能像咱們姐妹之間想啥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