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喊文魁的名字吧?”陳李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皺著眉頭問陳榮焦:“你聽呢?”陳榮焦點點頭:“是,沒錯,是喊咱們文魁的名字!”
“二位老人--”陳醫生走近兩位老人,問,“是你們兒子的對象吧?”“我兒子沒有對象了。”陳榮焦歎了口氣說:“對象早吹了!”
“吹了?”陳醫生有些不解地問:“是不是聽說文魁得了病又起憐憫心了?”“不能了,我們去找過那個姑娘,她又哭又鬧,還差點兒抽過去。”陳李氏接過話說:“我們一看那樣子,也就算了。”
陳醫生笑著說:“興許還有偷著愛文魁的人。”“不可能吧,”陳榮焦搖搖頭說完,停了停又說,“要是那樣,聽說文魁有了這病,還不來看看,站在山頂上呼喊什麼,真讓人搞不明白。”
“年輕人的事呀,別說對你們二位老人,就是對我這個中年人來說,也搞不明白。”陳醫生思考片刻說:“大概你們還不知道,平常人要是聽說什麼精神病,都害怕病人瘋起來挨打挨罵,說起來也是,我們這裏住院的就有那樣的,連放風都不敢讓他放,要真放出去,見刀抓刀,見棍子抓棍子,攆著打人,有個病人,把我們一名護士踹到井邊上,愣是給推到井裏了……”“我也聽說過這種事,是挺嚇人的!好歹文魁的病還算輕的,”陳李氏擔起心,說:“要是文魁再有這麼個對象可就好了,聽說,愛情上受打擊,有情感配合,對治病很有好處。”
“是呀!”陳醫生看著陳文魁扒著鐵柵欄一動不動,認真聽著,就高興地說:“要是那個姑娘真有那份心,對文魁的病可就大有好處了。”陳榮焦也高興地說:“那咱們就和她介紹介紹,說文魁的病情很穩定,沒什麼大事兒,讓姑娘大膽地接觸。”
“倒是個法子--”陳李氏倒真有些異想天開地說:“讓姑娘接觸接觸,到頭來,要是不想跟咱們,那就慢慢再黃,算是咱們求她幫個忙。”陳榮焦也覺得可以去試一試,就對老伴說:“你等著,我去看看去。”
陳李氏連連搖頭:“不行,你一個男人家,人家姑娘有些話不好和你說,要去還是我去吧。”“那就二位老人一起去吧,別人不好摻和,路可滑呀,”陳醫生話一出口,又問:“你們二位老人能行嗎?”
“路滑,慢點兒走--”陳榮焦說走抬腿就走,陳李氏也跟了上去。
陳醫生瞧著二位老人在雪地上蹣跚的身影,搖頭又點頭,笑了笑朝陳文魁走去。
兩位老人走出精神病院大門,互相攙扶著朝牆外的小山走去。走出沒多遠,陳李氏問陳榮焦:“老陳,咱們能不能先問問文魁,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那不是說胡話嘛,”陳榮焦說,“文魁的情緒剛穩定,我們盡量不能用這種話再去刺激他了。”
陳李氏隻顧聽話,腳下一滑差點兒滑倒,陳榮焦急忙哈腰把她扶住,老兩口又蹣跚地向前走去。
那呼喊的聲音還在周而複始地一遍又一遍的傳送著。老兩口越走,那呼喊“文魁”名字的聲音越真切越讓他們感動。那聲音裏像是有希望、有生命,吸引著二位老人走啊,走啊,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勞累,不知不覺已經爬上了小山的底坡。
從底坡到山頂,隻有一條窄窄的羊腸小雪道。陳李氏身子一歪,一隻腳便踩進了雪坑裏。陳榮焦忙上前扶住陳李氏,並喘著粗氣說:“歇歇吧?喘口氣。”“別--”陳李氏在陳榮焦的攙扶下拔出腳來,說:“人家姑娘不知道咱來,別走了呀。”
陳榮焦挽著她喘著粗氣說:“嘿,你沒看嘛,從城裏上山就這一條小道,走也是和咱們走個碰麵。”“那也別歇了。”陳李氏腳沒停,說,“我想早點兒見見這位姑娘……”
老兩口都沒停下的意思,蹣跚地邊走邊說著,終於到了半山腰,已經能看見那姑娘脖子上纏圍的毛圍巾那淡灰色的顏色了,也看清了姑娘烏黑的劉海,和身上穿著一個長長的藍色“棉猴”。兩位老人停住腳步,喘息著,正想細打量時,山頂上的姑娘好像發現了他們,突然停止了呼喊,轉身淌著雪,向後山走去。
“姑娘,”陳李氏禁不住地大喊道:“姑--娘--你等等呀!”那姑娘像是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地急急地下了山。陳榮焦也禁不住大聲喊:“姑娘,姑--娘--我們是文魁的父母--是父母--”
陳李氏在一旁又幫著喊:“姑娘呀,停停吧,我有話和你說。”轉眼間那姑娘走了下去,已不見背影了。陳李氏失望地說:“攆不上了吧?”
“咱倆老天巴地的,上哪兒去攆呀。”陳榮焦喘著粗氣,說:“唉,這姑娘是不是看著咱倆了?”“不可能,”陳李氏自信地說:“咱們都看不著她的臉呢,她怎麼能看著咱們……再說了,咱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咱。”大概是累了,她說著一屁股蹲在了雪坑裏,陳榮焦急忙去扶,剛一哈下腰,腳下一滑,也蹲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