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3)

叢娟娟對這些話已經不感興趣了,又截斷話問:“後來怎麼了?”“我也不知怎麼了,哭的跟淚人似的。”黃春雁歎口氣說:“他們見我死去活來的……對了,我們的係主任還有班主任都挺有水平的,把他們理論的都沒話了。”

“看出來了吧!”叢娟娟一副得意的樣子,“到底是城裏人大氣,有水平,又懂道理,你瞧咱們那個地方,誰和誰搞個對象要是黃了,就像怎麼的似的,太土,土得要命,要不城裏人都叫那裏人是‘屯迷胡’呢……”她發泄著一轉話題又說:“雁子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快點兒忘了,把它忘得越幹淨越好。”“我倒是想忘記,可是能說忘就忘嗎?”黃春雁說著不自然地一笑,收拾起書和本,然後說:“走,我請你吃晚飯。”

“走,還是我請……”叢娟娟從黃春雁的心慌到又恢複冷靜的神態變化中斷定出--黃春雁這支旱蔫了的花,經過這場風雨又挺直起來了……

早飯過後,陳文魁的爸爸、媽媽帶著一小兜水果一進房間,見陳文魁瞧著他們笑了笑,二位老人心裏幾乎同時滋生起了欣慰的浪花。這是陳文魁入院以來,他倆第一次瞧著兒子這麼笑。這一笑雖然還有些呆滯,還有些麻木,但讓人感到有點兒舒服了。

陳榮焦剛放下水果,陳醫生走了進來:“老人家,這麼早就來了。”“一家子”陳榮焦忙笑著打招呼:“今天是星期天,你值班呀?”

“是。”陳醫生靠著陳文魁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對二位老人說:“這幾天,文魁的情緒一天比一天穩定。”“謝謝陳醫生,”陳李氏瞧瞧兒子轉臉說:“讓你費心了。”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陳醫生對陳李氏說:“老人家,您兒子這病是個慢性病,必須慢慢治,天冷路滑,你兒子住在我們這裏你們就盡管放心,我們會照料好的,以後就不用總往這裏跑了,有事情來個電話就行。”

“老伴兒惦記著呀,有時候躺在炕上一宿一宿地不睡覺。”陳榮焦說完,接著又問:“陳醫生,依你看,我兒子的病能治好吧?”陳文魁發傻地瞧著,似乎聽懂了,又像是聽不懂,嘿嘿一笑。

“我們會盡量往好處治,照我的經驗看,”陳醫生端詳著陳文魁,說:“病人能穩定住情緒,不打、不砸、不咬、不鬧、不跑就很好,隻要情緒穩定了,記憶也會慢慢恢複,會一步比一步好的……”陳文魁在一旁,聳起耳朵,聽了聽,趔趔趄趄地往外跑去。

“陳醫生--”陳榮焦著急地問陳醫生,說:“是不是我們說話刺激著他了。”“不是--”陳醫生用手指著窗外,說:“你們聽聽,好像外邊有什麼喊聲。”

兩位老人隨著陳醫生手勢,側身靜聽,很快就清晰而明顯地聽到了,是從較遠的地方傳送來了一個女音的呼喊:“文--魁--,文--魁--”這呼喊聲的間隔和高低都很有節奏,像是一種親切悠揚的旋律。

“是誰呀?”陳榮焦問陳醫生:“像是個女孩子。”陳李氏也在入神地傾聽著。“連續兩個星期日了,都是這個時候。”陳醫生站起來,走到窗前,向外張望了一會兒,說:“第一次時,我來病房看陳文魁,他也像剛才似的,突然跑了,我以為病情發作了,攆到院子裏,他正把著外麵的護欄嘿嘿地笑著聽著,我問他幾句,他隻是搖頭。”

“咱們去看看!”陳榮焦一抬腿,陳李氏和陳醫生也隨著跟了出來。

凜冽的寒風中,陳文魁雙手把著高高的鐵柵欄,嘿嘿笑地朝著遠方張望著,靜靜地聽著。陳榮焦的腳步聲驚動了他。陳文魁一轉身跺跺腳,一副要朝他們衝來拚命的樣子。陳榮焦等急忙往後一閃。陳文魁才又恢複了原樣。

“你們看--”陳醫生指著不遠處一座小山頂,說:“就在那裏,有位姑娘在喊。”陳李氏的身子靠著陳榮焦望去,隻見小雪山頂上有個小小的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雖然看不見張口,也看不清臉是什麼模樣,但是明顯使他們感覺到:就是那個人影在麵向這裏大聲呼喊:“文--魁--,文--魁--”細聽聽,可以使人感覺出這呼喊聲雖然那樣有節奏,有規律,肯定不是像船工號子,或者是伐木工人砍樹要放倒時那種有曲譜似的呼喊。這呼喊,也不是讓對方回答什麼,而是在釋放內心裏一種什麼沉澱似的,呼喚的時間長了,也就像那種號子似的,有規律了,有節拍了,“文--魁--,文--魁--……”

二位老人找準了視點,聽起那聲音來更清晰了,似遠又似近,那一聲又一聲帶著清新悠揚旋律的呼喊穿透著刺骨的寒風,跨越著雪野和郊區工廠的一座座煙囪和廠房,像是怕驚動了誰,又似乎要喚醒誰似的輕輕地傳來,不,應該像是飄飄灑灑地傳來--睜著眼睛聽,比歌聲還動人;閉著眼睛聽,像一隻美麗的百靈飛翔在心窩裏,盤旋在耳旁。路上的汽車司機聽到呼喚,一下子停下了車,聽聽笑了,又緩緩地啟動了車子,路上的行人聽到了,站在路邊忘了走路……

不管是誰,隻要聽一會兒,再聽一會兒,就會深深地感悟出,那聲音中仿佛有一種母愛、一種夫妻愛、一種友愛,那一切有情有義的愛都纏在這長長的呼喚的時空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