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十一”了,為了照顧家在生產隊的學生,學校提前放了一天假,小鳳一下車,就背著書包高興地跑進院兒,一推門,推不開,忙用兩個小拳頭砸門:“開門!開門!”徐亮側耳聽聽,搖車來到門口打開門閂,小鳳拉開門,有些不高興地問:“爸,大白天的你關門幹什麼?”
“小鳳,”徐亮眯著小眼睛,用手撓了撓過稀的頭發,半天才說:“小鳳,爸爸不打算要你媽媽了,讓我把她攆跑了。”小鳳放下書包,用責怪的口氣問:“爸,為什麼?”
徐亮搖著輪椅進了裏屋,有些發呆地說:“你小,還不懂。”“爸,”小鳳有些生氣地一撅嘴:“我懂,我都眼看要上高中了,什麼不懂?”
“好姑娘,”徐亮眼裏掠過一絲淒冷的目光,語氣又生硬起來:“我說你不懂就是不懂,問啥?”小鳳往炕頭一坐,帶著哭腔兒問:“我媽媽哪兒去了?”
“你媽--”徐亮頭有點發炸,火火地嚷:“你媽媽死了!”小鳳一聽更坐不住了,哭出聲來,她搖晃著徐亮的胳膊,問:“爸爸,爸爸……我媽媽哪兒去了?哪兒去了?”
徐亮被小鳳哭鬧得心情煩躁起來,他推開小鳳把輪椅搖到一邊,背對著小鳳,說:“去去……”小鳳擦了一把眼淚,跑出了屋,直奔新房子跑去。
小鳳來到新房子門口,見門被一個大鎖頭鎖著,推推門,又轉頭跑到了隊部,推推黃春雁宿舍的門,哭哭啼啼地就問:“阿姨--”屋裏沒人應聲,又哭咧咧地朝走廊另一頭跑去,邊跑邊不知所措地喊:“媽--媽--”
“小鳳小鳳,”楊金環從小食堂跑出來:“媽媽在這兒呢。”黃春雁也走了出來,拉著小鳳的手:“小鳳,放假了,還沒吃飯吧?”
小鳳見媽媽一切都挺好,就露出了笑模樣:“沒吃呢。”楊金環拉起小鳳另一隻手走進了小食堂:“來,咱們和黃阿姨一起吃。”
做飯的王師傅擺上飯桌,等三人坐好,又把飯菜盛上來了。他見三人沒有動筷的意思,就告訴說:“楊書記你們先吃吧,彭老師讓我告訴你們一聲,說是去汪青山家裏研究事兒去了。”“對了,”黃春雁也一拍腦袋:“大姐,彭老師剛才在科研所說過,他想了解了解江那麵那片撂荒地,打算拿出一個開發規劃來--一定是和汪青山商量去了。就別等了,吃吧!”她說著,就動起筷子。
“媽媽,”小鳳拿起筷子,剛吃了一口菜,像似想起什麼,問楊金環:“我爸爸還沒吃呢。咋辦?”黃春雁嚼著飯菜:“小鳳,不用管你爸爸!”
小鳳不理解地問:“為什麼呀?”黃春雁瞧了一眼楊金環,見她苦著臉,就扭臉對小鳳說:“你不懂,不讓你管你就不要管,這是大人的事情!”
小鳳來了脾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那不行,”說著端起一碗大米飯,就站起來,“我給我爸爸送去。”王師傅攔住說:“等等,我再盛碗菜。”
“媽,你幫我端菜。”小鳳端著飯碗瞧瞧楊金環,楊金環瞧瞧黃春雁,說:“我隻能帶你送到門口。”楊金環端著菜盤子跟在小鳳身後,去了小食堂,黃春雁望著娘倆一前一後的背影,心裏不知是高興還是心酸,竟有動情地滴下兩滴眼淚。
徐亮坐在輪椅上抽了兩支煙,尋思來尋思去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兒,便搖著輪椅進了廚房開始做午飯。他先敞開房門,又打開櫃廚,從裏麵拿出一把掛麵,然後揭開鍋蓋,再欠下身子向灶膛裏添了把豆秸,又把火點著。接著拿起油瓶向鍋裏倒了點豆油,鍋裏很快就熱騰起來,冒開了油煙,他又加把柴火想去舀水時,油忽地著了,他慌張地舀一瓢水倒進鍋裏,就聽“撲”地一聲,鍋裏的油火就濺出來,點著了灶門口一堆幹豆秸,火舌忽地躥了起來……
“不--好--”徐亮連忙搖車想躲開灶台,一著急碰倒了油瓶子,濺出來的油又接上火苗,瞬時濃濃的烈火就燃燒起來,屋裏成了一片火海。
小鳳端著飯碗正好走到了門口,嚇得媽呀一聲,驚叫道:“媽,著火了!”“救--火--呀--”楊金環也看到了,她大喊一聲,便奮不顧身地衝進了屋,“老--徐,老--徐--”小鳳趕緊大聲呼救:“救--火--呀,著火了……”
“……救命……”徐亮倒在地上,在火煙的窒息中掙紮著喊:“我……在這兒……救命呀!”楊金環屏著呼吸,拚命地在煙火中摸索著,背起徐亮就往外走,她的頭發被燒焦了,等她把徐亮從火海中救出來時,兩人的衣服上還燒著火苗……
聽到救火的呼喊,人們呼呼地從四麵八方朝這裏跑來,一邊撲滅楊金環和徐亮身上的火苗,一邊破窗而入從火海中向外搶救著財物,火勢借著風威,越燒越大,火舌很快就躥上了房頂,眼瞧著好端端的一個家就被大火吞沒了,而火勢還在四處漫延。
楊金環救出徐亮,本想上前指揮救火,剛一邁步,“撲通”一聲就倒在了院子的門口。人們一下子亂了手腳,好在李寶進及時趕到,他當機立斷把人員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人把燒傷的楊金環和徐亮趕緊送到衛生所,救人要緊;一部分人分成兩組把住東西兩頭,防止火勢向兩邊漫延;其餘的人拎水救火,搶救財物,一時間,現場忙亂成了一團。
等彭大誠和汪青山聽到呼喊聲跑到著火現場,烏黑的煙塵籠罩著半個連隊,房子已經燒塌了架,房梁冒著青煙,響著,又嘩啦啦地塌下來,騰起一股煙塵。李寶進見火勢已盡,就走來,向彭大誠和汪青山把經過學了一遍,彭大誠瞧著眼前的慘景,就問人傷得怎麼樣,不等李寶進把話講完,彭大誠抬腿就朝衛生所跑去。
彭大誠氣喘籲籲地跑進衛生所,見醫生老張正在給楊金環敷藥,包紮,就急問:“姐,不要緊吧?”“不要緊,”楊金環淒慘地一笑:“我進去背你姐夫的時候,都是濃煙,火苗還不大,就是有點兒外燒傷,”她停了停,半天才喘了口氣,“好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