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開的時候,輪到我的生日,我沒有同高昂一起過,而是按以往的習慣同死黨淇安一起過的生日。我們買了Cheese cake,坐在泓豆咖啡館裏,就著蛋糕,喝著咖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這家店原來叫Read in Coffee,裏麵有我們很喜歡的長椅和台燈,有很多的書和一牆的唱片,還有一個真的壁爐,冬天的時候就會點起火來,火星劈裏啪啦的,就像是跟著音樂在跳舞一樣。那個時候,跟我和淇安坐在一起的還有梓落,三年前,她去了日本,而在梓落離開不久,那家Read in Coffee的主人也出國去了歐洲留學,再後來,同樣的位置上就開了現在的這家泓豆。

淇安是知道我同高昂的事情的,她也幾乎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同高昂之間大部分事情的人。淇安的好處在於,她會安靜地聽我說,卻不會勸我該怎樣,隻是聽完以後,無比疼惜地喊我一聲“沁啊”。所以,一點也不意外的,在她聽完高昂給我的情人節禮物後,就用一種說不清什麼情緒的眼神看著我,過了一會兒,甜著嗓子,喊了一聲,“沁啊。”

我耍賴地看著她,她就繼續一聲一聲地叫喚,那聲音溫柔得我都要慚愧起來了,她才終於說了一句,“沁啊,你說得多久才能修到這麼個男人哪!”說著,她捧起熱可可抿了一口,然後就捧著杯子發起呆來。

“怎麼了,你?”我衝淇安晃了晃手。

淇安抬眼看我,眼神滿是迷茫,“沁,我不知道,我還能等他多久。”

淇安說的他,是史東,她相處五年的戀人。史東很愛淇安,這是所有看得見的人都會那麼說的,史東對淇安很好,疼她,總是惦記著她,努力地掙錢隻是想給淇安買一個她中意的禮物,隻是,史東並不懂得如何真正地讓淇安安心。這個孩子氣的男人,有著遠大的理想,倘若放在小時候,那真真是個上進的男孩子,可如果放在一個二十九歲的男人身上,那就讓人焦灼了,他不是不努力,隻是,他從來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來努力,以至於你看著他慢慢地走也不敢推他,因為,你確實已經見過他為了快些跑而摔過無數跤了。

淇安長在一個無比傳統的家庭,淇安媽媽對她的人生規劃就應該是26歲結婚,28歲生孩子,可淇安硬是生生地拖到了28歲仍沒有把結婚排上日程。每次去淇安家做客的時候,淇安媽媽都會跟我念叨,我們家淇安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啊,她總說,甄沁啊,你幫我勸勸這孩子,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我知道史東這個孩子人是好的,可是,女孩子,等不起啊。每次這樣的時候,我總是很尷尬地笑笑,我了解淇安的委屈,也理解淇安媽媽的著急,可是,這件事,我真的覺得自己沒有餘地說什麼話。

此刻,淇安神情恍惚地說著,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覺得她應該是想哭的,畢竟,一個女人最好的五年,她統統放在了他身上。許多人都覺得他們的感情是史東的付出多過淇安,可我知道淇安其實有多愛史東,否則,她不會那麼執著地等過一年又一年,等著這個男人終於能明白她在等什麼,等著他能明白她要的不是多麼奢華的生活,不是多麼精致的禮物,隻是一個溫暖的窩能夠讓他們每天相濡以沫一起為明天努力而已,而史東卻想著非要給她一整片天不可,並且堅持不肯一塊一塊地拆開來給。

“吵架了?”我問淇安。

“嗯,我差點就提了分手。”淇安的眼睛紅了。

“為了什麼?”

“沁,你說,男人怎麼那麼奇怪,說什麼,不能給心愛的女人最好的東西,就不配承諾她永遠。”淇安的語氣怨恨無比,“難道他對我的認識就是一個隻知道不停索取的女人?”

“他也是因為愛你,才那麼固執。”我蒼白地解釋著。

其實,世界上最可笑的愛就是——我以為,我以為你要的是這個,我以為這樣對你才好,我以為你也會這麼想,什麼都是我以為,到底是因為什麼我們才這麼盲目,堅持覺得某一種形式的愛才是自己愛的那個人真正想要的呢?到底,有沒有好好地聽一聽,他想說的是什麼?

淇安看看我,那苦澀的笑容讓我覺得再也沒有辦法繼續說著毫無意義的安慰的話。

“沁,有的時候聽你說高昂的事情,我真的覺得,怎麼你就可以跟史東一樣固執呢,你們堅持的東西有的時候隻是傷害而已,並不是你們以為的體貼細致。”淇安收住了笑,“我真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耐心了。沁,也替高昂想想吧,我們都不小了,學生戀情真的不適合我們了。”

我慢慢地低下頭,透過掌心,發現握著的咖啡杯冰涼一片,鬆開手,靠向椅背,擱在扶手上的手掌撐著下巴,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嘴唇,一遍又一遍。

29歲也是28周歲的生日,我同淇安無比沉重地發現自己的殘酷和自己麵對的殘酷,隻是,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麼改變或者挽回這樣的境地。時間像是一把鈍刀子,一點一點地切割著我們的生活,突然,就發現,竟然已經麵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