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之前我是不夠了解高昂的,所以,當他換一種身份重回我的生活,我完全被打亂了陣腳。

偶爾,他還是會約我看電影逛展會,晚了就一起吃飯,電話有的時候也會打過來就隻是為了聊天,對於從戀人到朋友的轉換,高昂比我更自如,以至於我忍不住要懷疑究竟是不是我提的分手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試圖找出各種借口來拒絕邀約,因為覺得這場麵實在太荒誕。每次,我都在電話裏用無比真誠的聲音說著,不好意思,有別的安排了。高昂在那頭就隻是笑笑,說,哦,真不巧,那我找別人一起去吧。

隻是,可恨的是,每次高昂找來的都是我喜歡的東西,於是,每次拒絕都會讓我感到無比的遺憾。有的時候實在自己想去,就掛了高昂的電話後找別人作陪,可往往給的回答不是忙就是沒興趣,讓我捏著電話忍不住就覺得恨得牙癢癢。

到後來,高昂開始越來越高杆地找出些我聽都沒聽過的可一聽介紹就超級想去的地方,我就很悲哀地發現陣線完全崩潰了。於是,當我第一次答應高昂的邀約,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不由得讓我感到充滿了惡趣味,簡直就是在說,看你能憋多久。然後,我就覺得,也許我不見得了解高昂,可他或許真的可以算是有些了解我的。於是,我開始認命地接受一個頗能提供我生活樂趣的普通朋友。

九月中旬的一個周末,大學廣播台的學妹結婚,低我兩屆,有很棒的聲音,曾經風靡整個校園的午間休息時間。我曾見過她大學時候的男朋友,那個很有意思的學弟,經常看到他在早上買好早飯在寢室樓下等她,臉上的表情是名為滿足的東西,那樣的情形一直到我畢業離校都讓人記憶深刻,可是,這次,請帖上新郎卻不是那個人。

酒席上,我跟原來廣播台的那些人坐在一起。等開席的時候,有人遺憾地說著,韓磊趕不回來太可惜了,這小子多少年沒見了。我點點頭附和著說,是啊。這裏坐著的大部分人都是知道我跟韓磊的過去的,於是,當他們聽到我無比平靜地附和著的時候,有些愣地看向我。我突然就笑了,笑意從心底慢慢擴散開來,我終於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有一丁點兒的異常了。幸好,婚宴上,這樣的話題誰都不會太認真,日子是別人過著的,好奇也隻是點到為止,到儀式開始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台上的兩個人身上了。

穿著婚紗的女子真是漂亮,我看得不知不覺有點愣。儀式無比的繁瑣,一步一步無一不表明是被精心設計安排過的,我突然想起大學時候學妹最痛恨的大小會議,這個曾經耐心不是太夠的女孩子要靠著身邊的男孩子給她不斷地捶打才能安份地熬過每一次會議,如今,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嫻靜地笑著聽憑司儀的安排,將自己變作一個展品。

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在輕聲地說著,“小宗前兩天找我喝酒,唉,那小子還是放不下啊,五年了,最後結果是這樣……”

我安靜地聽著,愛情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有的時候很重要,有的時候又很輕易,誰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為什麼分開,穿著白紗的女子是那麼美麗,卻是為了別人。突然,我很想問問學妹,此刻將自己交給身邊的男人,真的一點遺憾也沒有嗎?可是,一直到散席送客的時候,我都沒什麼機會跟學妹說上幾句話,看她舉著酒杯來回各桌,敬酒、點煙,談笑風生,讓人覺得無比感慨。

走的時候,我拉著學妹的手,她虛弱地對我笑笑,身邊的男人疼惜地看著她。

“今天真是辛苦了,”我拍拍學妹的手,轉向旁邊的男人,“小熙今後就靠你照顧了。”

男人溫和地笑著,點點頭。

揮手道別,離開酒店,突然,我就覺得,很多事情也許不必看得太清楚,日子是往後過的,不是朝從前看的,這樣或那樣的決定之後,能做的也隻是繼續朝前走,回頭,是怎樣也沒有可能也沒有必要的了。

那個晚上,回家的時候遇上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出了地鐵,站在站口等雨停。

周末的時間,街上來來回回的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共撐一把傘,匆忙地走在雨中。看著他們來來去去,漸漸發起呆來,眼前浮現出學妹最後的笑臉,無論怎樣,至少她的身邊此刻有個疼她的男人陪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寂寞,突然,就像這天地間的水汽一樣,無法遏止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