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照常上班。

休息的時候,我再一次撥了高昂的電話,這次我有些慶幸終於有了一個借口可以讓我把電話接通,先把父親手術成功的消息告訴他,然後同他聊聊,隨便什麼都好,至於那晚他的暴怒,如果他不再提,我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找到高昂,他的同事就告訴我,他去了倫敦,事務所在那裏有了新的工程,工期很長,什麼時候回來,未定。我沒有問他的同事,他是主動要求去的還是被突然派了去的,我不知道如果答案不是我要的,我該怎麼辦。

他沒有給我留下一字半句,也沒有再給我機會說些什麼,就這麼離開了這座城市,我捏著電話,聽著那頭高昂他們事務所總台小姐溫婉的聲音,恍惚得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掛的電話,隻是聽著忙音嘟——嘟——地響個不停。

掛了電話,抬起頭,看到蘇塵在對麵的辦公室裏神情詭異地看著我,我突然覺得她一定知道高昂在英國的聯絡方式,於是,我看著她的眼睛,對上她的視線,誰想,她竟對著我笑了笑,又低下頭工作起來。

那天夜裏,我再度失眠,翻來覆去地躺得無比痛苦,我覺得頭有點暈,腦子卻很清醒,高昂的身影從每一條縫隙鑽進腦子裏,關於他的那些過往一點一滴展現眼前。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我頭一次如此詳細地回憶關於高昂的每一個細節,從我們相識的最初到他最後背過身離開的那個晚上,一件一件,我絲毫不肯有一絲的錯漏。

高昂第一次在夜晚無人的弄堂裏擁抱我,那似乎是他頭一次有些情緒失控,他抱著我的姿勢因為陌生而有些奇怪,我錯覺地以為他在顫抖,於是靜靜地任他抱著,後來,那晚顯得有些虛弱的高昂讓我連著好幾天都會不自覺地想起。

八大關看海的那個下午,當高昂背著光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從未有那麼仔細地看過他,他看著我的眼神像冬日的太陽一樣的暖,後來他問我會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聲音就愛上那個人,其實,那個時候,我想起來的不僅僅隻是韓磊,還有前一個晚上我跟他兩個人擠一張床時,他那幾句有些生硬的簡短句子。

青島暴風雪的那個晚上,高昂第二次擁抱我,他抱住我的瞬間,我有種自己被拯救了的錯覺。其實,我並不確定,如果那次我是一個人去的青島,是不是還能那麼堅決地跟韓磊告別,可因為高昂在身邊,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身在那座曾讓我覺得無比空洞的城市。那個晚上,高昂的擁抱堅定而溫暖,睡著前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深深地疼惜著。

情人節的時候,高昂送我那個包廂,我們在包廂裏靜靜地看電影喝飲料,有過幾次對視,高昂的眼神溫柔得讓我很想問他,是不是喜歡我,隻是,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敢追問自己,如果他說是,我會怎樣。

生日的晚上分手前,高昂在樓底下抱住我,那擁抱熟悉得讓我不得不驚訝於自己竟然已經適應得如此良好了,於是不自覺地掙紮著想要離開。可後來,高昂卻說了那句聽起來萬分無奈的“沁,我怎麼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呢”,於是,我就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推開他,盡管我惶惑而充滿不確定,卻不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