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玄主任醫師,是 ×大附屬第三醫院腦外科的“一把刀”,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神經外科專家,在多家知名的國際刊物上發表過文章。此時,他仍穿著手術時的白大褂,有些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室裏,他的實習生柯振輝默默地站在一旁。
羅半夏一向不太懂得人情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何主任,關於這起案件,您有什麼看法嗎?據說,您懷疑一開始推進手術室的就不是手術單上的病人管文軍,而是死者汪峰,是嗎?”
何清玄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聲音低沉地說:“也隻有這個可能了。那間手術室的門一直鎖著,停電的中間不可能有人進來。一個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怎麼會無端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是我行醫 20多年來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所以,隻可能是這個小子搞錯了!”
何清玄說完,有些責備地望向實習醫生柯振輝。小夥子的臉色發白,身體因為恐懼而有些微微顫抖。“您的這種推測,有什麼根據嗎?”羅半夏覺得何主任的這種說法有點過於武斷。何清玄擺了擺手,負氣地說:“讓他自己講吧。我也是剛剛才聽說,死去的汪峰和失蹤的管文軍竟然是隔壁病床的。”
——隔壁病床的!羅半夏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難道,實習醫生在把病人從病房推到手術室的過程中,搞錯了病床?把不應該推去動手術的汪峰當成了管文軍?
“柯醫生,能不能請你把到病房推病人的過程詳細地說一遍?”
柯振輝戰戰兢兢地挪動了半步,像是鼓起勇氣麵對批評似的站直身子,小聲說:“我,我現在自己都有點糊塗了。我拿到手術單的時候,是讓我去 302病房推一個叫管文軍的病人,要做的是神經修複手術。302病房是一個高級的雙人間,裏麵就兩張病床。我進去的時候,隻有一個病人在裏麵,而且睡得很熟。我過去看了一下他的手腕標誌,確定是手術單上寫的管文軍,於是我就推著他出來了。”
羅半夏皺著眉,說:“這不對吧!按理,你們不是應該有一個確認身份的流程嗎?就是叫醒病人,讓他說出自己的姓名……”
柯振輝的腦袋埋得更低了,聲音也越發慚愧:“是的,我應該那麼做,可是這個病人腦部仍有損傷,一時很難清醒過來。我想著不能耽誤手術的進程,何主任的時間那麼寶貴……而且,本來我是有把握的。”
“你有什麼把握?”何清玄責問的語氣有點重。羅半夏尷尬地附和道:“是啊,你憑什麼確認自己沒有認錯病人呢?畢竟手腕帶是有可能搞錯的呀!”
柯振輝抿了抿嘴,認真地說:“高級病房的門牌上都會寫著病人的名字,302房間住著管文軍和汪峰兩個人。我認識其中的一個人,就是汪峰。所以,雖然不認識管文軍,但我可以肯定那個病人不是汪峰啊。”
“可以肯定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又說自己糊塗了?”羅半夏問。柯振輝倚靠在牆壁上,身體軟成一攤泥,說:“之前是挺肯定的,但經不住你們反複追問,現在連我自己的記憶都模糊了。”——很多時候,當一個謊言重複了 N次,真實的記憶也會慢慢被替代。真實與謊言,或許隻是一種相對的存在。人們相信,便是真實;不被信任,即為謊言。
“我有一個疑問。”杜文薑像是不甘心被遺忘似的發出了聲音,“這兩個病人在同一間病房裏麵,難道就沒有家屬陪伴嗎?就算病人昏迷了,至少家屬可以幫助進行身份確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