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隻願他從橋上走過。
我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在夢裏不停輪轉、變幻著迥然不同的形態與性別。但不論我以何等麵貌處世立身,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始終不變的都隻有他,安晴天的那一張臉。
溫柔的風兒徐徐撲在我的麵上,肌體上下縈繞著溫溫如織的暖。這暖與柔和的感觸仿佛沐在明媚清朗的春光浴裏……我慢慢睜開眼睛,鮮豔的輕紅嫩綠化作了涓涓的溪水,跌宕、輾轉於我尚在迷離的眸子裏。
我在這一刻醒了過來,辯駁不得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能清明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滄海桑田、人事流轉,一切終究都回歸到了當初的原點,卻……無法當真回到萬事未生的當初。
我發現自己此刻在宮外、在哥哥的懷抱裏。
哥哥就這麼抱著我守了整整一夜,現下見我幽幽然醒轉過來,一張遍是疲憊的臉不可抑製的綻起笑顏:“好妹妹,好丫頭……”他的聲音很輕,他與我已隔絕了整整十年的風塵。就隔著這樣久遠冗長的十年沉浮流光,他終於再一次親昵的喚我,淚雨順勢斑駁睛眶、滂沱雙頰,“你醒了。”久別重逢,太多壓不住的愫兒欲說又休。他一把擁緊我,死死的匡在懷裏久不放開。
哥哥涕淚盈頰,徐徐呢喃著同我訴了很多話:“承蒙佛陀垂憐,要我霍清漪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我的胞妹……幸在那位不便說的大人打點好了一切、一早便通知我來接應。妹妹,你再歇息一日,明兒我們就啟程回通州去……不怕累及爹娘,有哥哥在!哥哥養活你、照顧你一輩子!”
他扳正我的肩膀,要我與他麵對著麵直視一處,吐言極堅定:“扶搖,我們回通州,我們回去。”
溫軟熱切裏含著劫後餘生的大喜。被這樣悅耳的聲線貼燙過靈魂,我被引得慢慢凝眸去顧。
是哥哥,我不曾感覺錯,當真是哥哥,是我熟悉的一母同胞的哥哥。我愛的人,我至親的人!
該激動歡喜的,也委實是激動和歡喜了。但是心境卻沒有被這樣天然的情態驅馳著撩起滔天巨瀾。我慢慢斂眸,麵色神情有些木鈍,訥訥吐言:“通州啊……”語氣很沉。真相也在這一刻裏晃啊晃的早便圖騰了……是誰救了我,是誰冒著大不韙大不敬的將大行皇帝禦賜於我的鴆酒掉了包?
心裏在這一刻依稀有了答案。至始至終都有著先見卓識、就因防著先皇如此舉措而自海龍寺還俗的那個人,隻有他;他這一輩子……都是為了我而活著啊!
皇長子興許是知道的,興許不知道。時今這已無妨,一切都無妨……
“是誰救我出宮的。”因已有了篤定的答案,我聲線沉冗,隻是下意識緩緩的吐口對著哥哥做了這不是問句的問句。
“是西遼登基的新皇……”
“安總管呢!”我猛地抬目厲厲打斷了不曾言完話的哥哥,聲息高凜,一張花靨浸滿急迫與恓惶。
新皇到底念著與我的情分,到底放了我一馬、留了我一命。他與他的師父安卿,很是齊力齊心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