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最後,我父親終於出麵,也不知是以什麼為要挾,先皇最後終於還是放了我。”
“自此以後,我父親辭官回鄉,帶著我們一家四口去了梅花寨。我在梅花寨住了好久,遠離了京城,遠離了朝堂喧囂,也遠離了趙庚衍。”
“也是那幾年,我才真正知道,我有多愛他,我日思夜想的,不過是再見他一麵,再與他相對而坐,烹壺酒,好好的說說話。”
“在梅花寨時我聽說,趙庚衍在京中的日子並不好過,他一度失去了先皇的寵愛,其實那之前一直有人猜測,趙庚衍是先皇最中意的皇子,極有可能會被立為太子。可後來,先皇宣詔立嗣,冊立長子趙庚河為太子。”
“在我去梅花寨之前,趙庚衍曾偷偷跑來見了我一麵,那時我被父親關了起來,隻能與他隔著一層窗戶紙見麵,我隻能隱約看見他的臉龐……如今已經過去好多年了,他那日對我說的話我依然清清楚楚的記著,一字不落。”
“他說……‘彩嵐,德諾大師的卦象會是以後所有皇室中人心頭的一根刺,所以,我會拚盡全力爭一個皇位,因為隻有這樣我方能護你無恙。’”
“他說……‘我以後見你的時候可能會少一些,你放心,彩嵐,等我五年,五年之後我必定會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
“他說……‘彩嵐,我趙庚衍此生隻為你而活,我可以為你放棄一切,我同樣可以為了你爭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不為青史留名,不為雄圖霸業,隻為了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不會再讓你被人肆意陷害,生死一線。’”
彩嵐臉龐上有兩行清淚悄然滑落,聲音也一度哽咽:“五年之後,那年我二十歲,他二十五歲,梅花寨裏傳來了他稱帝的消息——篡位!弑兄!殺弟!”
“我不知那三年裏他經曆了怎樣的腥風血雨,經曆了怎樣的九死一生,他的手上又沾染了多少同族血親的血,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痛苦與掙紮。”
“五年之後,我終於見到了他,發現他鬢邊多了好多白發。”
“隻有我知道他有多麼喜歡自由,隻有我知道他有多麼愛笑、愛玩,可是,自從他穿上了一身明黃色龍袍,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肆意張揚的笑容,他時常繃著一張臉,深深的皺著眉頭。”
“他說他要娶我為後,我卻害怕了,我怕我真的是不祥之人,我怕我真的葬送了他的江山,我更加害怕他會厭倦我,會周旋於後宮佳麗之間而徹底忘記了我。”
“那年,他舉國選秀,我卻遠遠的逃開了。”
“我扮成男子混入軍中,遠遠的離開了他,誰知他卻全國張貼畫像也要尋我回去。”
“我回去的時候是一個月之後了,在他的勤政殿中他單獨召見了我,他一遍遍的跟我說,一遍遍的向我保證,後宮無妃,隻我一人為後……到了最後他甚至乞求一般的跟我說,求我留在他身邊……”
“時至今日,我仍是想不透當日我為何如此狠心,如此鐵了心。我仍舊清楚的記得當日我拒絕他時,他的表情恍若心死……那樣絕望與無奈的臉龐仍是能時時出現在我的夢中,使我心疼不已。”
“那日,我告訴他,我不想入宮為後,我想參軍,保家衛國。”
“他不允,他說我長相太美,在軍中會擾亂軍心,我知道他是擔心我。”
彩嵐忽然向後一躺,雙手背在腦後,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的繁星與彎月,臉上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後來啊,把我逼急了,我直接用短刀在臉上劃出了一道傷口,就是現在的這一道,你看,到現在還有傷疤呢。”
“把他心疼壞了,最後,他隻能妥協,我依然清楚的記得那日我走之前他曾跟我說過的話,時隔多年,那話依然時常縈繞在耳旁不散,偶爾也會出現在夢中。”
“他跟我說……他說:‘我的皇位都是為你而爭,你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他說:‘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很簡單的八個字,卻如此沉重,沉沉的壓進了心裏,這麼多年,難能忘記。”
“詩韻,我愛他。當日兵敗,我想過自殺,因為我怕會連累他,誰知過了那日到現在便沒有勇氣了,我想再見他一麵,聽一聽他的聲音,看看他的笑臉。”
彩嵐猛然坐起身子,深深的低下頭,垂眸輕聲道:“所以,我想要逃出去,詩韻,你能放我走麼?我以你我在玉華城中的那一段情分求你,你放了我可好?”
詩韻看著彩嵐的側臉,在她的記憶中,彩嵐的性子剛強好勝,一點也不像是一位柔弱女子,詩韻也從未覺得她竟也有開口說“求”的時候。
正在她發愣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溪源的聲音,驚道:“詩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