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蘇憶雙朝漸行漸近的紅衣女子大喊,搶過身邊走過的人的馬,抽出空手淩駕馬的間隙,反應迅速射出另一支箭,一眨眼,把第一支飛出去的箭射落下來,這一支箭繼續飛行,危險地擦過紅衣女子的肩膀,朝身後的風弋襲去。
不知怎的,她鬆了一口氣,方才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冷眼看著風弋持弓,拔箭,拉弦,飛箭,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利落幹脆,好像已經練過幾千幾萬遍,事實上,他的確這樣做過幾千幾萬遍。
黃沙飛石,千軍萬馬,腥風血雨,凶險無比,取敵軍性命於眨眼之間。
箭穿深喉,血花四濺。
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在一瞬間,等到毫不知情的眾人反應過來時,正巧看見兩隻反方向飛去的箭的箭鏃撞在一起,擦出明耀的火花,吸引來眾人的注意。
蘇憶雙收起弓,下馬,眼睛一刻不離緊緊盯著牽馬走過來的風弋。
他一身藍色束腰勁裝襯托出英俊挺拔的身姿,前後繡著同樣的仰嘯金爪麒麟,威風凜凜,高冠束發,貴不可擋。
俊朗如明珠的臉龐,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貴氣的冷峻,劍眉斜飛張揚中透著灑脫的俠氣,褐色的眼眸藏著兩汪平靜深邃的星鬥,暖陽的膚色讓人聯想起古道西風的斜陽照耀,身上流淌著貴胄王孫的華貴血液,卻一意孤行地讓自己冷如雪域天山中的一把曠世劍,如曆經滄海桑田的獨行俠般散發出壓抑的孤獨氣息。
他身上背的那把弓不是昔日的天狼弓,隻是一把普通的弓,在他的手中,閃耀,他人如未出鞘的寶劍,光芒暗斂。
風弋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千年不變的麵癱表情,蘇憶雙還是捕捉到了他看到自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然。
“發生什麼事了?”蘇逸欽走過來問明情況,那名紅衣女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單手叉腰,手指蘇憶雙,氣衝衝“你……你……你……”了半天,表情凶神惡煞得好像要把蘇憶雙生吞活剝了一樣。
風弋如一尊冰雕巋然不動地站著,明顯是不打算說明什麼。
蘇逸欽頗覺頭痛,趕緊出來護妹,態度誠懇地道歉道:“風大哥,小弟貪玩,不知分寸,並非有意冒犯芩妹妹,改日定當宴請二位賠禮道歉。”蘇逸欽本就長得出色,說話的時候好看的桃花眼無意地向上挑,風流無邊,配合那親和的笑,一聲情真意切的“芩妹妹”,聽得風芩臉頰緋紅如她那身緋衣一般。
風芩個性豪爽率直,卻畢竟是女孩子家,臉皮薄,小家碧玉扭捏那套做不來,為掩飾內心撥動的慌亂上前一步,衝蘇逸欽嗬道:“誰是你情妹妹?”不曾想踩到了人家的腳,更是麵紅如火燒雲。
“芩妹妹,不要衝動啊!”蘇逸欽痛得抱腳大叫。
“說了不準叫我芩妹妹!”風芩的臉映紅如霞,連帶著說話聲也高了幾個音,心裏卻心虛地很,不斷安慰自己,剛才她不是故意要踩他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不能怪她。
蘇逸欽無辜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道:“小時候不是這麼一直叫過來的嘛。”
“那是小時候!”
蘇逸欽連連揮手搖頭,“那芩妹總行了吧?”
風芩氣哼一聲,跺腳走人,完全把原先差點中箭的事兒給忘在九霄雲外。
“你還笑,還不快來扶哥哥我,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受傷。”蘇憶雙一直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兩人鬥嘴,沒有注意到過程中風弋無意間掃過的目光。
她扶著蘇逸欽,風弋走過麵前,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低沉開口道:“箭術不錯,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眼神不好。”
蘇憶雙的臉青了一半,死盯著瀟灑走遠的背影。
“妹妹,別衝動,別衝動,你打不過他的。”蘇逸欽緊緊抓住蘇憶雙握緊的拳頭,生怕她會衝過去和風弋幹架,硬把人拖到了涼棚裏。
喝下一大杯熱茶,蘇憶雙繼續盯著對麵涼棚裏的風弋,咬牙切齒道:“風麵癱還是那麼自以為是,不自戀會死啊!二哥你說站在他身邊的那誰不怕被凍死嗎?”
蘇逸欽一口茶噴出來。
“你指的那誰是哪個?”
蘇憶雙手指一指,蘇逸欽目光定在風弋身邊的白衣女子身上,雲堆翠鬢,素月清塵,芙蓉楚楚,粉頰含笑,女子端坐,似漫天雪地裏一枝梅花,暗香隱隱,高潔美好。
“哥哥我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蘇憶雙一記眼刀飛過去,蘇逸欽側身一躲,那個惡狠狠的眼神戳在了不遠處發呆的六皇子蕭禮湛身上,而且還是麵對麵的那種,蕭禮湛一怔,唇邊一抹倉皇失措的笑意戛然而止,速速收回自己的目光。
蘇憶雙未曾留意蕭禮湛的反應,接著又喝了一杯茶水滅火,眼睛無意間一抬,正好瞧見對麵的風弋笑了一下,其實那個笑隻是微微地彎了彎唇,根本不算笑,可是在蘇憶雙眼裏,被無限放大,他對著那位白衣女子露出的笑,那叫一個春心蕩漾,好像是故意笑給她看的,類似某種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