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叔他們做的所有這一切,都被一雙眼睛從始至終地監視著卻沒有聲張。
十七叔偷瓜得了手,而且削壞了長老已經成熟的十幾畝香瓜,第二天就跑來向我報喜。出師大捷,我也替十七叔高興。師弟不喜也不憂,隻是狠狠地瞪了十七叔一眼:“哼!可恥的小偷!”可是大家都在興頭上,誰也沒有理會他。
旗開得勝,十七叔他們是該高興。可是,還沒等他們從興奮中醒來,二師兄突然出現在麵前。隻見二師兄舉手就打,抬腿就踢,霎時間弟兄們被他打倒了一片。弟兄們全都鼻青臉腫,十七叔已經頭上開花,滿臉是血。大家呼爹喊娘,不停地哼哼,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就連我也被他踢了兩腳,屁股上踢出兩個大青包。這一群小孩子家家的,哪裏經得住二師兄的毆打?二師兄打完了,甩了甩袖子,踢了踢腳,又一個個把弟兄們從地上提起來,站成了一排。口中喊道:“聽清楚了,向右轉,齊步走。走好了,不然還打。”
弟兄們乖乖地聽著二師兄的口令,向前走著。隊伍徑直地走到師父的僧房前,二師兄喊道:“都給我站住,不怕打的都乖乖地給站好了,省得再吃一頓開花蘿卜卷。”
十七叔定睛一看,師父的門前堆了一堆香瓜,邊上滾著一個最大個兒的,他認得,那個瓜就是他昨天偷到然後又扔掉的。這些瓜都是老卅裝剩下沒有帶走,顯然,是二師兄讓人把它們弄來的。十七叔的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他們偷瓜的事情已經被人家發現了。現在連人帶瓜都被弄到這兒,被抓了個現行,怎麼辦?弟兄們都在心裏敲起了小堂鼓,怦怦亂跳,而且越跳越急。不知後麵會發生什麼事情。
二師兄轉身進了師父的僧房,師父正在抄寫一段經文,見來了人,猛然抬起頭,見是二師兄,問:“什麼事?”
二師兄手指門前的弟兄們說:“師父你看,小師弟帶著一幫小流氓,把長老的香瓜偷了一堆,還把人家的瓜秧子全割了。這幫小流氓都被我抓來了。”
師父猶疑地問:“你抓他們怎的?”
“這一幫小流氓,無法無天,要嚴辦,要不然,這還了得,會壞了寺裏名聲的。”
師父聽了,勃然大怒:“你!胡鬧,這是長老傳信讓我派人去摘瓜,我同意了。是我派小徒帶人前去摘瓜,按市價付款。你抓他們幹什麼?”
“師父,不對,他們這是偷竊!”
師父忍無可忍:“放肆!好,把他們交給我,沒有你的事了,你去吧。”
二師兄恨恨地走了。
師父走出僧房,挨個看了看弟兄們,一個個摸了摸他們的禿頭,知道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而且都剃著和尚頭,不用尋思就知道這是跟我學的,沒有吭聲。回到屋裏,默默地拿出了一小罐藥水,一個一個給我們擦起傷口來。擦完了,師父思索了一下,手一揚,說:“去吧,都去吧,以後不許胡鬧喔。你們都脫下衣服,把你們的瓜包上帶走。”
十七叔一走,師傅留下了我,狠狠地把我教訓了一頓。臨了,說:“做人,要正直,做和尚,要耐得清貧,苟且之事,萬萬沾染不得。記住了?”
我說:“記住了!”
我被師傅尅了,立即就猜到是誰告的密。晚上,我氣呼呼地叫住師弟:“站住,跟我來!”
師弟戰戰兢兢地看著我,不知出了什麼大事,小心翼翼地跟著我。我把師弟領到廟後的野地裏,師弟不明就裏,畏縮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我看著師弟的可憐相,心裏不由得惡氣橫生,指著師弟罵道:“你是小人!”
“就不是,我是大人!”師弟倔強地反駁。
“可恥的告密者,十足的小人!”我仍然不依不饒地罵師弟,可是這絲毫消解不了我心頭的怨恨。
“告密,你是說偷瓜的事?”他湊到我的耳邊,“不是,真的不是我,我是最大的大人,堂堂的正人君子,對天發誓,我沒有告密。不信,你把老不死的瓜都偷光了,瓜秧也都拉光了,我也不會眼熱心疼。我現在身處三界外......”師弟雖然極力辯駁,卻沒有反抗的表示。
我心中的惱怒,被師弟的無賴撩撥得火冒三丈。“你真是個無賴!告了就告了,還不敢承認,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還大人,多大的大人?來廟裏這麼長的時間,漫說你是一個人,就是一塊鐵,我也該把你焐熱了,誰知你竟是一個頑固不化的混蛋!你說說看,你老子幹的那些事,哪一件算人事,你還同情他,值得嗎,還告密?你爹是什麼人,死有餘辜,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告訴你,你爹是個壞蛋,甭說偷了他的瓜,殺了他都不為過。怎麼,你不信?甭說他打斷了十七叔他爹的腿,我說出一件你爹幹過的事,你就信了。我告訴你,你爹曾經有過一個你這麼大的兒子,而且是親生兒子,不是穭的。可惜,被你爹害死了。”師弟聽了我的話,不禁大吃一驚:“真的,師兄,你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