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點了師弟的煩惱根(2 / 3)

我像說故事一樣,侃侃而談:“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不過,那絕不是杜撰的故事騙你,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信,我明兒帶你去看你那個哥哥的墳墓你就知道了。那時,你有一個哥哥,你爹真正活蹦亂跳的親兒子——不像你,是個雜種。可憐他隻活了十歲,那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天氣特別熱。你的哥哥,不,你爹的親兒子,——你不是,隻身一個人,偷偷地走出家門,就像那次你跑到野地裏,點了我的小雞雞一樣。他跑到村頭的那座水漫橋上,一個猛子紮進了橋邊的清水裏。那滋味,那愜意,也許你一輩子都沒有體驗過。你哥哥在水裏遊啊遊,心裏是那樣的舒暢。不幸他高興得有點過火,不知不覺地遊進了深水塘,等他發覺大事不妙,他的腳再也找不到底兒了。他的心裏一急,不幸被河水嗆了一口。嗆了水的你的哥哥,不,應該說,長老的兒子,心裏更加著急,越著急就越嗆水,越嗆水就越沒了方寸。漸漸地,就隻有在清清的河水裏掙紮的份了。”

講到這裏,我輕輕地“噓”了一聲,看了看師弟,他是那樣認真地傻傻地諦聽著。我繼續說:“就在這個萬分危急的時刻,從對岸走過一個人來。當他走到橋上的時候,就已經發現河水裏遇難掙紮著的孩子。他甚至還站在橋上看了看,思索了一會。風涼地說:‘痛快吧?喝個夠。不知誰家又少了一張吃飯的嘴。嗨,這個世界,少了一個吃飯的,就少了一份累贅,好事啊。這年頭,別的東西值錢,就是人不值錢。就像小豬小狗的崽子,想要,一窩一窩地生就是了,不過是睡覺時多費一把搗蒜的力氣罷了。嗨,早死早托生,趕快到閻王爺那裏報道去吧。趕明兒讓你的老子來給你收屍,也讓你到枉死城裏去逛一圈,不枉托生一回人。想幫忙嗎?叫一聲太爺!在下高興了,興許會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早點兒去西天見閻王。’隻可惜他雖然沒有幫你的哥哥早點兒去見閻王,不過他也沒有去救你哥哥一命,雖然那隻是舉手之勞。然而,他望著在深水裏痛苦掙紮著的孩子,笑咪咪地、幸災樂禍地走了。

“他,就是你現在的老子。不過,那是一個秘密,隻有流過此地的河水和輕輕拂過的微風知道。你的老子,應該說他的老子回到家裏,笑眯眯地告訴你的媽媽應該說是他的媽媽,就是你現在叫的那個太太:‘嗨,夫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早上肯定有好戲看,說不定有人要哭兒子了!’這話,是你的老子,你的親後爹親口告訴你的後媽的,不然,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爹曾經幹過一次見死不救的蠢事。等你媽媽從你爹的口中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她甚至也幸災樂禍地說:‘這時候死個把人還當個事,就像吹過耳邊的一陣輕風。’無論是一陣風還是兩陣風,即使你的爹娘一下子由鬼變成了人,事情也已經晚了。這時候,已經聽到有人輕輕地敲起你家的大門,你的老子聽到外麵乒乒乓乓地敲門聲,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烈火,嘴裏罵道:‘半夜三更敲什麼門哪,難道死人了不成?’外麵的人聽到長老的叫罵聲好難聽,扔下你哥哥的屍體,嗷地一聲,都走了。你的老子以為是一些淘氣的孩子惡作劇,沒有當真,也沒有開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有早起的好心人見到了你哥哥的屍體仍晾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敲門告訴你家的門房。門房出來看了,告訴你爹:‘老爺不好了,公子被淹死了,昨天晚上就被人送回來,您快看看。’你爹聽了別人的話,當時腳下一軟,再也站不起來了,你媽媽這才想起,兒子昨晚上出去洗澡,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看看,別人把你的哥哥從河裏抬回來,沒有得到你爹的感謝,還挨了一頓臭罵,心裏窩著一肚子的火,怎能不恨他?你爹媽這才撲過去,抱著你哥哥痛哭,不,那已經不是你的哥哥,那隻是他的軀體,他的魂靈兒,已經到西方極樂世界遊玩、沐浴去了。據說,在那兒沐浴,可以得到永生。你爹見了已經淹死了的兒子,後悔得哭天搶地,甚至在自己的臉上連扇了十幾個巴掌,臉都打青了。可是,說什麼都晚了。後悔加上羞愧,再加上心疼失去他的寶貝兒子,你爹幾乎失去了理智。你的媽媽,知道這都是你爹自己作的孽,是他親手導演的一出惡作劇。她又氣,又惱,把你爹罵了個狗血噴頭。這個故事,還是人們從你媽媽罵你爹的話語中悟出來的。你也不要當真,隻當是一個與你沒有牽扯的故事。你爹埋葬了你十歲大的大哥,又羞又憤,又氣又恨,突然得了一場大病,高燒三天三夜,頭痛肚子也痛,病了整整半年,最後竟然尿膿尿血。打那以後,他精神恍惚了好幾年。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爹的舉動,受到了所有人的咒罵和唾棄。後來,為了接續煙火,你爹討了一個又一個姨太太,就是沒有一個人能給他生出一男半女來。也許就是你爹這次發燒所致,可人們都說,這就是上天對你爹的懲罰。你是個例外。你說,你爹值得同情嗎?我問你,如果把你爹換成你,你會眼睜睜地看著甭說是你的大哥,哪怕就是兩姓旁人,就能忍心讓人家活活地被淹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