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剛剛踏進房門,立即咆哮起來:“這是哪裏來的?你這是哪裏來的?這裏頭鼓鼓囊囊的是什麼東西?”我忽然發現,我已經闖進了死胡同,想不出任何合適的理由向他們解釋清楚。因為師父告訴我,在廟上的事情沒過去以前,我不能把廟裏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不能拋頭露麵,不能讓任何外人知道廟裏的秘密。即便是爺爺奶奶,親爹親媽,我現在還不能如實地把廟裏的事情告訴他們。麵對他們驚奇的目光,我支支吾吾,無言以對。
我爹突然搶過我懷中的小包,在手裏搖了搖,包裏的洋錢被搖得“嘩啦嘩啦”亂響,他馬上氣急敗壞地喊道:“這是什麼,哪裏來的?偷的?你學會偷竊、學會做賊了?”
“師父給的,給俺媽治病的!”我戰戰兢兢地回答。
“你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我們是讓你出去堂堂正正地做人,窮死也不做賊,誰讓你幹這些事情?你師父憑什麼給你錢?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今天非……,咳,你讓我們怎麼做人哪?”
“哇……,真是師父給的。我沒說、說慌。哎喲……”胳膊鑽心的疼,我頭上的汗水不停地流,我咬著牙,心裏害怕極了。我忽然想起師父的話,難道錢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什麼爺爺他們一見到錢,就那麼緊張、害怕呢?奶奶發現我的手耷拉著,忽然大聲哭了起來:
“哎呀,孫子的胳膊也被你們弄斷了,你們怎麼就這麼狠毒,你們的心都讓狗掏吃了嗎?這麼小的孩子,他能幹什麼壞事?你讓他去做賊,他又能偷得了什麼東西?你們都把他當賊防,還有沒有一丁點兒人心?什麼事情都還沒鬧清楚,非要這樣地往死裏去折磨他?滾開,快,快去把你表叔請來。敢情不是你們的孩子!”奶奶緊緊地抱著我,涕淚橫流,仿佛怕我被誰搶走似的,雙手緊緊地將我箍在懷裏。我的胳膊疼痛鑽心,全身不停的顫抖著。媽媽正在為弄斷了兒子的胳膊痛斷心腸,伏在地鋪上哭天搶地。奶奶抱著我,不停地罵爺爺,罵我爹,罵老天不公。她不停地哄我:“疼嗎,我的乖孫子,你怎麼跑回來啦?”媽媽聽了奶奶的話,一邊哭,一邊拿著頭往牆上撞。我忍著疼,斷斷續續地告訴奶奶:“師父說,廟裏有事……,他要我回家……回家,過幾天。”我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合適的理由,我不敢如實地向奶奶他們把事情解釋清楚。
不一會,替我接生的獸醫又被我爹請來了。獸醫表爺爺更老了,看到我的情形,桑樹皮一樣的臉上,也不由得落下淚來。我的心裏不由激動起來,這一生不知為什麼,為什麼我與這個老獸醫結下了不解之緣。他真的就是我的救星?獸醫讓我爹用那把掉了砑的菜刀,砍來兩塊樹棍,砍削了一下,把我的胳膊硬生生地夾了起來。我痛得哭了三天三夜沒有停聲。直到第四天晚上,才漸漸地好了一點。
心氣平靜了,我突然又想起我的師父和師兄們,心裏不由得著急起來。到這個時候,我才有機會、有膽量把廟裏的事情告訴家裏人。奶奶見我急成這個樣子,吩咐我爹:“快到廟上去看看,不知他師父怎麼樣了,有什麼事情,趕快回來言語一聲。哼!就知道折磨孩子,一點兒人心也沒有!哎呀,他師父可是好人,天底下第一個好人,為什麼好人總是不得平安?求佛祖保佑,保佑你師父平安無事,阿彌陀佛!”
我爹走了,我的心,也隨著他飛到廟上去了。我最牽掛的是師父,師父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