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參賽者上台，站好，行禮，微微一笑，然後開口，舉止從容不迫。好可愛的一個女孩兒，不過十歲吧。
秋紅的眼睛像錄像機的鏡頭，緊跟著女孩兒，一舉一動都要照攝進去。爸爸帶她到民眾聯絡所來看兒童講故事比賽，她好高興。
顧愷之和一群小朋友正玩得高興，忽然聽到誰喊了一聲“媽媽”，抬頭一看，一個媽媽笑嘻嘻地走過來。孩子奔過去，媽媽抱起孩子，這邊親，那邊吻。顧愷之看得呆住了。他想：“我的媽媽呢？”
秋紅聽得好入神，眼睛不眨一下。爸爸有些不放心，帶她來，是要她快樂，結果反倒使她傷心。
顧愷之的爸爸知道再也瞞不住兒子了……顧愷之天天纏著爸爸，要爸爸告訴他媽媽的模樣。爸爸怎麼辦呢？他打了好幾個比方，總算把媽媽的樣子說清楚了。顧愷之就畫呀畫，他日也畫夜也畫……
爸爸把注意力都移到秋紅的表情上。他看到女兒眼裏漾出淚水。他後悔帶她來，但台上的故事還要聽下去。
媽媽的像畫好了，顧愷之拿給爸爸看。爸爸說不像不像。顧愷之又畫呀畫，他日也畫夜也畫……爸爸說，像了像了，孩子，你看到媽媽了。
爸爸說：“秋紅，我們回去吧。”
“比賽完了嗎？”秋紅噙著淚水問爸爸。
爸爸沒有回答。他怕還有類似顧愷之畫媽媽的故事在後麵，抱起她，鬱鬱地走了。秋紅讀小學一年級，爸爸還常抱她，此時此刻，他把她抱得更緊，想給她點兒什麼似的。
“顧愷之是誰？爸爸。”半路上，秋紅問。
爸爸想告訴她，顧愷之是個畫家，可心裏顧慮點兒什麼，便說：“爸爸不知道，沒有這個人吧。”
“我可以學畫畫嗎？”
“嗯，等你長大了，爸爸一定讓你學畫畫。”
回去後，爸爸安排女兒上床睡覺，自己卻忐忑不安，思潮起伏。幾年來，他愛女兒，但再無微不至的愛，也還是彌補不了她失去媽媽的愛。父女倆高高興興地吃著晚餐的時候，秋紅忽然會問：“媽媽喜歡吃這菜嗎？”路上看到媽媽抱著孩子，她會回頭對爸爸說：“有媽媽真好！”這時，爸爸的心給掏空似的，拿不出東西使女兒高興，隻覺得寂寞、苦澀、無奈。
夜已闌，爸爸移步到女兒的睡房，才發現女兒房裏的燈亮著。女兒伏在桌上睡著了，手握著鉛筆，好幾張白紙上，畫的都是女人的模樣。爸爸呆呆地看，坐下，想著，淚流出來了。他走進儲藏室，把收藏起來的妻的像拿出來，擺在女兒的床頭，然後把女兒抱回床上睡。明天女兒就看到媽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