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貞節觀最後的挽歌(代後記)——與青年作家張曉楓漫談文學創作及其他
●在中國,文學作品裏有關“性”的描寫源遠流長,但往往走兩個極端,要麼充滿邪惡和肉欲,要麼一副“偽君子”麵孔。
●真正意義上的作家隻能是兩種人,要麼是“貴族”,要麼是“浪子”。
●凡是把寫作和謀生聯係起來的文人,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作家。
●或許人類社會物質文明的每一次進步,都必須以犧牲一部分精神文明為代價。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信息時代的到來,東西方文化出現了空前的相互滲透和融合,傳統觀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麵對紛繁的世界,人們的人生觀、倫理道德標準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在這個從混亂走向有序的進程中,有的人認為這是社會的進步,是必然。有的人卻哀歎這將使民族獨特的個性喪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麵對這萬花筒般的世界,我們究竟應以什麼樣的姿態看待眼前的一切呢?筆者最近與青年作家張曉楓進行了這方麵的漫談。
記者:張先生,你好。首先祝賀你的中篇小說《白手帕紅手帕》被《中華文學選刊》、人民文學社出版社出版的《1994年中篇小說選》轉載後,最近又被當代中國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當代情愛倫理作品叢書》等數家國家級刊物和叢書收集,並成為山西及全國小說界很多朋友談論的話題。讀過你的這篇小說後,許多讀者被你對倫理賦予的理性思考所感染。請你談談這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什麼故事?你是怎樣構思和創作的?
張曉楓:曾經有朋友戲謔地問我:張曉楓,你的《白手帕紅手帕》到底還能紅多久?這樣的問話總是使我恐慌多於竊喜,因為從1994年8月份發表《白手帕紅手帕》以來,我竟再沒有寫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而按照師長和朋友們的期待,我本應該再寫出點什麼的。我在感覺到自己正越來越被生活和自身的懶惰所累。至今,我還能清楚地記起創作《白》時的一幕幕情景。那是1993年臘月將盡的時候,我騎車從崞陽鎮回家鄉小村,一輪殘陽正在西下,四周一片荒涼,正像我的心境一樣。那時我的父親正患著癌症,生死未卜。忽然,白手帕,紅手帕這個美麗的題目像一道閃電掠過腦際,我多年來一直苦苦思索著的主題終於找到了皈依。急急地回到家,寫下這個題目,許多情節和細節像河流一樣自然流淌,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創作衝動,從正月初二開始,我每晚寫四千字左右,到正月初十回太原的時候,我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據說這篇小說在《山西文學》刊發後,在社會上和文壇上曾引起相當的爭議,不少書刊爭相轉載。直至前幾天,一個朋友還打電話告訴我,又在書店發現一套叢書收入了這篇小說,問我是否收到了稿費。我很高興又有一筆“意外”的收入,但高興的同時,又生出許多悲哀。唉,對於我目前正在墮入的這種生活模式,我曾經是多麼的深惡痛絕!
《白手帕 紅手帕》講述的是一個擁有雙重道德觀念的青年知識分子麵對愛情和傳統的貞節觀,心靈的痛苦和掙紮。貞節,這也許是中國男人心靈中最敏感、最脆弱的一根弦,但它到底還能被撥多久呢?我感到我這篇小說最成功的地方,就在於它忠實地記錄了這個世紀末相當一部分中國男人最隱秘的悲哀,它或許是中國傳統貞節觀最後的挽歌。
記者:情愛可以說是文學創作中不可或缺的成分,既然文學創作中有情愛的描寫,就會有一些涉及到性的東西,怎樣才能使這些東西的表現不致落入低級趣味呢?你的小說就涉及了這一領域,你是怎樣處理的?
張曉楓:食和色是人類以及所有動物最基本的屬性,為什麼單單人類對色和食的態度那麼截然不同?這個問題總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曾經請教過許多有學問的人,他們的回答綜合起來大同小異,那就是:因為人類是高等動物。這樣的回答含糊而閃爍其詞,總是不能使我滿意。在田野上和森林裏,我曾經許多次看到動物們坦然而旁若無人地幹那事兒,竟沒有讓人產生一絲邪惡和別扭的念頭,我終於明白,“色”不“色”其實不在於性本身,而在於人們的心態,涉及到文學創作,我個人認為,作品中有沒有關於性的描寫並不是問題的根本,根本在於你寫性的目的是作品本身的需要還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感官刺激,如果你寫“性”而心中無“色”,那你就處理好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