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奈地又等了一個多星期,先是刮了幾天的大風,然後是柯林似乎有了感冒的跡象。要不是有那麼多細致神秘的計劃要實現,要不是笛肯差不多每天都來,盡管隻呆幾分鍾,講講沼澤上、小徑上、籬笆裏、溪流邊的變化,這兩樣事湊到了一起,他毫無疑問會大發脾氣的。笛肯要講的那些事,不用說鳥巢和田鼠洞了,就算是水獺、獾、河鼠的家,也足以讓人激動得發抖。當你聽到一個馴獸師講述這些隱秘的細節,意識到整個地底下都在忙忙碌碌,心情是多麼的激動、熱切和緊張。
“它們跟我們一樣,”笛肯說,“隻是它們年年都得造房子。這足夠它們忙的,它們得趕緊把事情幹完。”
然而,最激動人心的是做好準備工作,如何把柯林絕對隱密地運送進秘密花園。在輪椅、笛肯和瑪莉拐過灌木叢,來到爬滿常青藤的牆外側的小徑時,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一天天過去,柯林越來越確信自己的感覺:有關花園秘密是最為迷人的地方,絕對不能破壞,甚至不能讓人懷疑他們有個秘密。人們一定以為他願意和瑪莉、笛肯出去,隻是因為他喜歡他們,不反對他們看到自己。他們長時間地討論去花園的路線,津津樂道。他們打算先上這條小徑,又沿著那條走下去,然後穿過另一條,再在噴泉邊的花壇中繞幾圈,假裝觀看主管園丁羅崎先生叫人布置的“移栽植物”。這樣做似乎非常合情合理,沒人會覺察出有任何秘密。他們就可以拐上灌木叢中的小徑,消失在樹林中,最後來到長牆邊。一切似乎都很謹慎,精心策劃,好似戰時大將製定行軍計劃一樣。
病人房間裏發生的那些新鮮有趣的事情,自然泄漏到了傭人大廳,再傳到馬房,最後流傳到了園丁中間。但盡管如此,羅崎先生還是大吃一驚,一天他接到來自柯林少爺房間的命令,意思是他必須馬上到他的房間去報到,那裏以前從無外人去過,因為病人想親自和他談談。
“這個,這個,”他自言自語道,匆忙地換上外套,“這是怎麼了?不許別人瞧見的皇室殿下要召見一個他從不正眼瞧一眼的人。”
羅崎先生充滿了好奇。他從未見過那男孩,哪怕是瞅上一眼,隻聽到過許多誇張的傳聞,說他眼神神秘,樣子怪異,喜怒無常。聽得最多的是他隨時都會死去,那些從未見過他的人也有無數的猜想,說他背部隆起、四肢無力。
“這幢房子的一切正發生著變化,羅崎先生,”梅德洛克太太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從後樓梯走上通向那間至今仍神秘莫測的臥室。
“但願越變越好,梅德洛克太太。”他回答道。
“不可能變壞的,”她接著說,“也真是怪,在那裏大家都覺得自己的職責輕鬆多了。羅崎先生,呆會兒要是你突然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動物園,你可別吃驚。瑪莎·索爾比家的笛肯比你我還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笛肯的確有一種魔力,瑪莉私下一貫這樣認為。羅崎先生聽到他的名字,十分溫和地笑了。
“不管在白金漢宮,還是在煤礦底,他都像在自己家一樣。”他說,“但也並不冒失。他總是恰如其分,那孩子。”
也許他有了思想準備,不然會被嚇一大跳。臥室門一開,一隻大烏鴉蹲在雕花椅的高靠背上,像在自己家裏一樣,“呱——呱”大叫兩聲,通報有客人來了。盡管梅德洛克太太提醒過,羅崎先生還是嚇得往後倒退幾步,差點兒出了洋相。
小少爺既不在床上也不在沙發上,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旁邊站著一隻小羊羔,吃著奶,搖著尾巴,而笛肯正跪著用奶瓶給它喂奶。在笛肯彎下的後背上,停著一隻鬆鼠,一心一意地啃著一顆堅果。印度來的小女孩坐在大腳凳上觀看。
“羅崎先生到了,柯林少爺。”梅德洛克太太說。
小少爺轉過身打量著他的傭人——至少主管園丁感覺如此。
“哦,你叫羅崎,對嗎?”他說,“我叫你來是有一些相當重要的命令吩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