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原隨遇皺眉道。
此人名叫盧大海,是縣裏有名的大戶,自己現今所居便是租借他的房屋。旁邊有些病態的少年是他獨子,名叫盧海光。
而撲入懷中喜極而泣的少女,便是原隨遇之小妹,也是原隨遇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原泉兒。
“盧員外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盧大海目光閃爍,顯得有些心虛,哼了一聲,道:“我來看看自己的屋子,不行嗎?”
原隨遇眉毛舒展,露出無可挑剔的微笑,“自無不可,除此之外,請問盧員外還有其他要事嗎?”這句話已間接下了逐客之意。
盧大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知想到什麼,眼珠一轉,哼哼道:“當然有,你們已經拖了三個月租金沒交,之前給你們寬限三天之期,現在已經超出期限兩日了,你既然回來了,是不是也該把拖欠的租金補交了。”
原隨遇頓時有些頭痛,自己這前身也混得太差了吧,無奈道:“能否請盧員外看在父親薄麵上,再寬待幾日?”
盧員外哼道:“我若不是看在他的麵子,早將你們趕出去了。”
原泉兒埋入兄長懷中,聞著那熟悉的氣息,感到心安的同時,又生出一絲與平常不同的異樣,臉色微紅,心想:阿哥的臂膀是從何時變得這麼堅實可靠了。但聽到盧大海之言,登時從兄長懷中抬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轉過頭來,眼眶微紅,不忿道:“當年爹親為了醫治盧海光的癆症,不惜動用了珍藏的藥材,那些醫藥費,你到現在也都沒付呢?”那時盧大海一家尚未發跡,承擔不起昂貴的醫藥費,原景仲便隻收了出診的費用。
盧大海一時被堵了話口,肥胖的大臉漲得通紅,怒道:“那叫你們死去的老爹來收啊?”
原泉兒氣怒地還想說什麼。
“小妹,別說了。”原隨遇對她搖了搖頭,然後看著盧大海認真道:“這幾日我已在盡力酬錢,可否請盧員外再寬限三日,三日之內我定將所有欠款交上。”
盧大海見原隨遇衣衫襤褸的淒慘模樣,倒確實如其所言那般盡力了。
一旁盧海光見少女俏臉通紅、杏眼含怒卻又梨花帶雨的可人模樣,更讓他心生憐愛之意,想著要在少女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扯了扯旁邊他爹的袖子,道:“爹,要不就再寬限三日?”
這個沒出息的小子!
盧大海氣得橫了他一眼,若不是為了他,自己怎會拉下這張老臉,趁別人喪親之際,軟硬兼施,迫使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嫁入他家。
“那便再給你們三日時間,屆時若再拿不出錢,就把趕緊把鋪蓋卷卷,自己走人。”盧大海拂袖而走,即便再給三日,他也不信這個百無一用的窮秀才能拿出那樣一筆錢,到時在他們走投無路之時,自家再給出那個提議,他們除了答應就隻餘露宿街頭一法了。卻見自家不爭氣的兒子仍怔怔看著人家,回頭氣道:“還不走?”
盧海光回過神來,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忙不迭地跟上。
經過門口時,盧大海看了一眼站在門口三人,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憎,快步離開了。
柳兆豐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始終沒有說話,握弓的手卻緊了數分。
“兆豐進來喝口水吧。”原隨遇拍了拍柳兆豐的肩膀,半開玩笑道,“這次多虧你了,不然我說不定就在山上被什麼野獸叼走了。”
原泉兒也深深鞠了一躬,“柳大哥,謝謝你找回了阿哥。”
柳兆豐搖了搖頭,看著兄妹兩人,“若有困難,可以找我。”便轉身離去了。
原隨遇愣了愣,看著走在正午烈日下的背影,顯得冰冷而孤獨。他抬了抬手,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什麼。
原泉兒低聲道:“柳大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忽然她抬起頭,居下臨高、氣勢十足地盯著原隨遇,“阿哥,你到底去了哪裏?!”
原隨遇臉色一變,不好,該來的總是避不過。平時自己上山采藥回家稍晚一些都會被小妹絮絮叨叨說教上半天,這次可是失蹤了幾日!難道要說自己采藥不慎跌落山崖,被崖底高人所救,更傳授自己修行之法?
還是算了吧......
正當他苦思該用何借口可以讓小妹不用那麼擔心時,卻見小妹低下了頭,眼中隱有盈盈淚光閃動,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落下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阿哥,這個世界上我隻剩下你了啊......”
原隨遇心弦猛地被觸動了一下,仿佛看見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的他是一名孤兒,在橋洞下被一拾荒的老人所發現,撫養長大。老人省吃儉用,靠著拾荒一點點攢下的錢供他讀書。他也不負所望,以當地第一的成績成功畢業。對他而言,老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後麵,老人去世了,葬禮上隻有他一人。那時候,仿佛被全世界所拋棄,孤魂野鬼般遊曆在天地間,心中有一道難以被填滿的巨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