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船長的家訪(1 / 3)

阿莫船長是在米克的學生證上得到米克家地址的。阿莫船長不止一次提到米克的家。

“米克,你不請我去你家玩玩?”他跟米克說。

“米克,你也該請請教練了,在過去是要擺拜師酒的,你該請我去你家坐坐,走,去你家走走?”他跟米克說。

“米克,我想跟你爸喝兩盅,你爸會喝酒嗎?我想他能喝兩盅。”他跟米克說。

米克不回答阿莫船長的話,他王左右而言他。

“現在‘韓風勁吹’,我們學校那些同學都成韓迷,有球迷有影迷有歌迷,你聽說過有韓迷嗎?”米克笑著說。

“我不知道寒迷熱迷的,名堂多哩,現在年輕人時興的東西多哩,搞也搞不清五花八門。”阿莫船長搖著頭笑笑說。

阿莫船長想去米克家,他當然不是去玩玩去喝灑去串門子,他是想和米克父母談談,他早就想去了,可米克對這事含糊其詞,阿莫船長就更覺得有必要由米克家一趟。

知道米克不想讓他去家裏,他就不再提這事了。那天他給米克拎書包,米克的學生證從書包裏滑了出來,阿莫就從那得到米克家住址了。

阿莫船長敲米克家的門,老半天不見動靜。他想怪了肯定不在家真不巧挑了個公休日也沒找著人這真是。正打算離開,不想門卻開了。

開門的是米克媽。門隻拉開窄窄一條縫。米克媽的一張臉就成了一根窄條,但依然能看出那臉上的憔悴,兩隻眼隻看見一隻,神情有些緊張。船長的敲門聲他們當然早聽到了,可老米從貓眼裏往外一瞄,就打了個手勢。一般除非有約在先,不然米家輕易不會客。誰知道是不是催債的?有人已經揚言了,老米再不把錢還上就要叫人把他家給搬了。還有那些搞推銷的,把門敲開了就叨叨地和你說上一大通,也不管你愛聽不愛聽,那也不是好惹的角兒,那些人要麼要你掏錢要麼讓你生氣。可他看清來人是個老頭,不像是他想的那兩種人,就示意米克媽開了門。

“這是米克的家?”

女人點點頭。他並沒有讓阿莫船長進去的意思。“他不在家。”米克媽說。

“挺順的,哈哈,挺順的,一下我就找著了。”阿莫船長說。

“我說了他不在家。”

“我不找米克,我找他家長。”

“噢噢!你是他老師?!”

“這麼說也行。”

米克媽才把門徹底打開,“你看……你也不先打個電話,你看家裏亂亂的。”她說。

其實一點也不亂,米克媽把家裏收拾得好好的,她心裏總懸懸的不能安靜,她就找事做,讓手腳不能閑了。

“老米,米克老師來咱家了。”女人朝屋裏喊。

老米出來,老米給阿莫船長遞煙。阿莫船長一眼就看見老米那眼睛那些東西,除了紅紅的血絲一種睡眠不足的典型表現外,還有什麼含糊地在眼眸深處閃爍。

“怎麼米克在學校惹事了?”米克他爸說。

“沒有沒有!”

“那就好,”米克他爸說,“我想他也惹不出個什麼事來,好事不沾邊,壞事也不敢幹,他就這麼沒出息樣樣。”

阿莫船長說一愣,他沒想到米克父親這麼說他兒子。“你們父子不常交談?”阿莫船長說。

“冤家一樣,吵是不吵,但平常見了說不上話。”米克媽說。

“你看你怎麼說話的?”老米說,“什麼冤家不冤家的,隻是平常工作忙,米克他學習也緊。”

米克父親開始琢磨這老師來家訪的動機。就這樣阿莫船長的年紀引起了他的奇怪。學校有這麼大年紀的老師?再說來人也不像個老師呀。他想。

他警惕了。現在騙子多如牛毛,現在騙子花招很多。

他說:“你們學校校長姓什麼來著。”

阿莫船長笑了笑,說:“我不是米克學校的老師。”

“那你是誰,沒聽說米克別處還有老師。”

“我不知道他沒跟你們說,我教他遊泳,我想找你們談談米克橫渡的一些事情。”

“橫渡?什麼橫渡?!”米克父親母親都愣了眼問。

“就是從海安那邊遊到海口這邊來。”就這樣阿莫船長談到橫渡。

米克媽一聽阿莫船長的話眼睛立馬就大了,像是能塞進兩顆雞蛋。米克爸沒那麼,他倒像很冷靜,“開玩笑,”他說,“他能橫渡海峽?我還能登上月球。”

阿莫船長說:“你們不了解米克。”

“你看你說的,知兒者莫如父,你看你……”老米說。

“那不見得。”

“不見得不見得,”老米抬起頭,他像要跟人吵架似的脖子頓時紅了。

阿莫船長說:“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我今天不是跟你來談這事的,我隻想聽聽你們對米克橫渡的意見。”

老米揮揮手說:“愛幹什麼幹什麼去,淹不死就行。我知道這孩子,他水性還不錯。”

米克媽卻有些那個,“那是大海呀,多寬多深的海。”米克媽一張臉拉了下來愁雲密布。

“不成不成!”她說。

老米朝夫人揮了揮手:“你懂個什麼,讓兒子去讓他去。”他回過頭朝阿莫船長笑笑,“女人就是心腸軟

腦子笨,她又不是不知道兒子的水性,米克前世怕是條魚,天生了不懼水,兩歲時他就能在澡盆裏憋氣,還不時撲騰那麼幾下,樂得跟什麼似的。天曉得,又沒人教他,天曉得……”

“看看我那兒子學業上也不會有大發展,隨他去搞那勞什子橫渡好了,權當是鍛煉好了,學習上沒長進有個好身板也不錯,省得他跟上街痞爛崽去學壞。”他說。

“好的好的,我們舉一百隻手同意,你看是不是要跟你簽張什麼東西?”他說。

阿莫船長說:“那當然,到時再說吧。”

他不想再在米家呆下去,那地方有些讓他失望。他本來想跟米克父母談點別的什麼的,比如協助做做米克思想工作,調節孩子的情緒,家裏飲食的營養以及休息

與睡眠什麼的。但一看那情形,知道沒法談下去就告辭了。他想這樣也好,隻要家長不橫身阻攔也就不錯了。

海事局和醫院

海事局有阿莫船長的一個幹兒子。

那人原是阿莫船長手下的一名船員,後來讀了海運學院,從此上岸做了官做了海事局局長。

聽說阿莫船長和一個十三歲孩子要橫渡瓊州海峽,幹兒子眼鏡就掉了。局長的近視眼眯著朝阿莫船長上上下下看了個周全。

“怎麼,才幾天不見,你不認識你幹爹了?”

“你沒喝酒?!”局長說。

“你看你,好好的我喝什麼酒,我喝了酒我在床上睡我的我到你這來?”

幹兒子想想也是。他沒再跟阿莫船長說什麼,他知道老船長已經作了決定,這幹爹的脾氣局長算是摸透了,他決定了的事怎麼說也沒用。

“你說吧幹爹,你說需要我幹些什麼?”局長說。

“你跟我打官腔。”

“我沒,我打什麼官腔。”局長笑了笑。

“沒就好,我需要什麼你不知道?反正就那些事,海裏的事你都知道,要橫渡所需的一切你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

“知道那你還那樣?”阿莫船長覺出幹兒子好像有些猶豫,他一時想不起這是為個什麼。

“孩子和我的安全我會事先寫出文字,請公證員公證好的,出了事沒你的事。”他想幹兒子現在有位子了,猶豫的一定是這個。

局長笑了,說:“什麼樣的海能淹了你?你看誰說出事了?”

後來阿莫船長就想起來了,他想幹兒子一定說的錢的事,要請導航船救生艇還要啟用一些特殊的設備,那都要花錢,不是小數目。阿莫船長一拍腦袋,“我知道了,”他說,“不就是錢的事,我那有一筆錢,放著也是放著,就花在這上頭了。你放心,不是小數目。”

幹兒子說:“我看最好還是別弄。”

“什麼!?”阿莫船長叫了起來,依他以前的脾氣,他真想操起桌上那墨水瓶朝那腦袋砸過來。可現在不是從前了,幹兒子不是以前那怯生生的小水手了,再說現在人家是局長總得給人家一點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