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我那未過門的小妾,亓三小姐嘛!”
不高不低的嘲諷在青石廊那端不適時響起,聒噪極了,那人一襲淡紫錦衣,還沒入三伏天就搖起了翠羽折扇,看起來還人模人樣的。
蘇月生臉上的潮紅刹那褪去,偏頭淡淡看向蘇德軒,眸子裏盛著幾分不屑似乎沒聽見那冷嘲熱諷,回首抿唇朝韓依笑道,“這天也怪,明明還隻是初夏,哪來這麼聒噪的蟬鬧聲,大人您說是嗎?”
幾步開外的蘇德軒麵色一僵,隨即心中冷笑,嗬,臭丫頭,嘴巴倒是毒辣,可惜···你離栽在我手中的時日不久了!
他斂去憤恨之色,唰一聲合扇,淡紫錦衣湊近道,“德軒見過帝師大人。”
蘇德軒低垂的麵容掩在陰影之下,暗光湧動的眼底滿是不甘和忍耐,他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動怒,可一看見這個尊貴冷豔的男子,立刻想到自己是怎麼苦苦哀求他不要稟報太清帝,那種受人白眼唾棄的日子,全都是拜麵前兩人所賜!
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報複!
好在母親給他出了個好點子,再加上白玉那邊裏應外合,送信給安平侯夫人,安平侯才能和太清帝‘無意’間透露出自己這幾日的沒落,勾起皇帝重新權衡之心,成全了他和亓墨的婚事。
韓依垂眸看著他躬身作揖的樣子,眼底劃過一絲厭惡,“不必多禮。”
“謝帝師。”蘇德軒抬首,麵容又似往常般儒雅,側首看向蘇月生,笑意中帶著鄙夷和得意,語氣卻裝出一副關切的感覺,那雙手也順勢伸了過來,“墨兒,我本想去亓府上找你,未曾想你竟然也進宮了,這下倒是方便,陛下宣我們二人去偏殿覲見,時候不早,莫要讓陛下等久了。”
一邊朝韓依看了眼,意思是他這個正派未婚夫都來了,韓依可以避嫌了。
然而那雙伸出去想搭上削肩的手連衣角都沒沾到,蘇月生已經退後一步,明眸含笑,道,“蘇公子,我們還沒成親呢···真是猴急···”她望著蘇德軒曖昧的表情,眼底的嫌惡不減反增,忽然覺得,方才徐妃宮中的脂粉香味還是可以接受的。
一想到他實際上是同父異母的哥哥,蘇月生渾身都不舒服了。
蘇德軒正打算說些什麼,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抹透明如玉的白,修長的手搭上他‘小妾’的手,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給他戴上了一頂綠帽子了
他臉色一僵,張口吃驚道,“你······”
“陛下亦有事宣本尊,一同前去便是。”
帝師大人向來把厭惡之人當作空氣,草草解釋一句,便握著蘇月生的手,隻覺掌中溫軟嬌小,柔弱無骨,他有些心酸,這麼溫軟的手,是怎麼堅持著從棺槨裏爬出來的······
蘇月生看著韓依牽住自己,再看了看麵前臉色鐵青,受到極大侮辱的蘇德軒,忽然就不想抽離自己的手,能滅下蘇德軒的氣焰,也不虧嘛······手指微動,包裹著她的那微涼手指修長有力,既有文人的細膩,亦有劍客的薄繭,明明觸感冰冷,卻在她掌中騰起暖氣。
“蘇公子,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麼,不是說要去偏殿見陛下嗎?”
清靈的嗓音響在他耳邊,蘇德軒這才從氣憤中驚醒,隻見那頎長如玉的男子和蘇月生已經領先他幾步,無奈顫抖著舉起折扇一字字咬牙道,“你···你真是不受婦道!”
蘇月生輕笑出聲,似是悲憫般看了他一眼,明亮如星的眼眸中盛滿對他無聲的嘲笑,“蘇公子看清楚了,”
她抬起相扣的雙手揚了揚,“是帝師大人先牽的我,可怪不得本縣君啊······”在蘇德軒越發鐵青扭曲的麵容中她又想起了什麼,“哦,對了,蘇公子,請不要隨便辱罵女子不守婦道,我可比不得您···天天往花街柳巷跑,那裏的女子,也沒講過什麼婦道啊,您不是照樣喜歡得緊?”
在那明媚的嫣然一笑之中,蘇德軒隻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
他恨恨拂袖,亓墨,有你苦頭吃的!一抹冷笑噙在嘴角,他有些希望,婚期快些到來,到時候,他要怎麼折磨這臭丫頭就怎麼折磨!
偏殿是太清帝下朝後暫時召見重要大臣,或者閑暇時讀書品茶的小憩之所,並不如同含章殿和飛泉殿,有那般撩人眼球的雕梁畫棟,談不上金磚玉瓦,但也是素淨舒雅,沁人之地。
繞過相隔幾丈的攀天樹,透過起開的龍紋窗便能看見手執書卷的太清帝,些許時日未見,竟比前些日子看來,更加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