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生心中疑惑,皇帝的病當真這麼難治,這宮裏的禦醫不是每日請安的嗎?她雖然自詡精通醫術,但也知道,宮中禦醫院能人居多,若是被她一個自學醫術,靠玩弄心思手段的丫頭給比過去,連她自己也不相信!
她抬眸轉向韓依,總覺得他一定知曉,衣袖下相扣的雙手忽然緊了緊力道,蘇月生心中一驚,明白了什麼,她順著韓依的目光越過四散的花木,定格在一片似碧煙般葳蕤瓊樹,倒吸一口涼氣······
有個道理她一直明白——居高位者,命亦高懸。
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虎視眈眈覬覦之人遍布朝野,明明手握重權,生殺予奪,仍舊會有所疏忽,連自己得什麼病,都被人控製,蘇月生秀眉一擰,太醫院的人···是被哪個皇子收買了呢?
還未來得及多想,朗朗一聲響徹庭院。
“罪民蘇德軒叩見陛下!”
聲音誠惶誠恐,既有折射於皇家威嚴的畏懼,亦有感恩戴德的激動,這蘇德軒能這麼快就引起皇帝平衡蘇家的心,和他察言觀色,馬屁拍得溜是絕對分不開的。
太清帝聞聲抬起頭,蒼白的麵容橫亙著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他眯了眯眼瞧見來人,隨即和藹道,“你們來了,好,好,曹寅,賜座,咳咳····”
話還沒說完幾句,人便開始咳嗽了,像是泄閘奔騰的滔滔江水,止也止不住。
曹公公趕忙上前撫順後背,看他熟練的樣子,這情況也是好久了。
蘇月生偏頭掃視了眼參天古柏,連綿碧綠的雅庭,這裏多是植木,看起來對治療哮喘作用很大,她皺了皺眉,暗害皇帝的人怎麼兩種植物都種?到底是要救他還是害他?無奈低歎一聲,將心頭的疑惑壓下,太清帝也差不多恢複過來了。
皇帝扶著心口,從身後侍奉宮女遞上的金盤上取了錦布,擦了擦嘴,這幾個動作平凡簡易,有人伺候,可他還是頗顯勞累。
“墨兒啊···”皇帝當先喚她,蘇月生頓時收回思緒淺笑靜聽,“宮中的禦醫也不頂用,聽說你略同岐黃之術,蘇家的二小姐都被你治得有所起效,什麼時候得空,來宮中多給朕看看。”
蘇月生垂眸,掩住心底的無奈,您這病···隻要不呆在皇位上,恐怕就好了,當然這些她是萬分不敢說的,一福禮道,“墨兒遵命。”
“哎,都是偏殿,禮數不必如此周全,放鬆些,”太清帝眸子斂了斂,掃過一直賠笑恨不得親自伺候自己的蘇德軒,再看看清麗淺笑的蘇月生,在心中搖頭,可惜這亓墨了···他莫名歎口氣。
忽然話鋒一轉,“帝師,北越使臣洗塵宴臨近了,便在眺碧台設宴,此次事關重大,禮部的人毛手毛腳,朕不太放心,一同宣你來也是為了此事,這幾日朝政並不是很忙,邊疆相對安穩,這次洗塵宴,便交由你辦吧。”
這可是變相地下旨,讓韓依承辦此次洗塵宴,接待北越使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差,若是兩國結好,韓依也是首屈一指的功臣。
韓依聞言,眉目清冷,瀲灩眸中波瀾不起,起身攏袖道,“微臣領命。”
蘇月生挑眉看了眼他,這人就是這樣,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偏偏到他臉上就跟死了娘一樣表情冷冰冰,無奈扯扯嘴角這世上能有多少人和自己一樣通透,看清這座冰山的本質其實是一隻狐狸呢?
來來往往攀談了一會,無外乎說些蘇德軒和她的近況,扯東扯西,終於,太清帝扯到了重點。
“方才說了,過不了多久就是使臣宴,也算是個良辰好日子,遂將你二人的婚事定在那日過後三日吧,”皇帝咳了兩聲,接著道,“墨兒啊···雖說這隻是個納妾之禮,你如今是縣君,但嫁給蘇府長子為妾,是絕不委屈的。”
他似乎苦口婆心勸著,聽在蘇月生耳裏,卻是分毫不信——皇帝不過是惦記那日春日宴她和蘇德軒言語對峙,怕她心中怨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他就不好拉攏回蘇府了,至於嫁給蘇德軒為妾是好事?連太清帝自己也不信吧!
蘇月生心中雖是這麼想,但麵上依舊溫和淡笑,乖巧道,“陛下說得是,嫁給蘇公子為妾,是墨兒的福分···”
啊呸,還福分,蘇月生忍住一身的雞皮疙瘩,把戲繼續唱下去,目光掃過一直淡淡喝茶的韓依,心中不知怎麼浮現了個曖昧的念想——這麼會喝茶,一天喝到晚,怎麼沒見他去解手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