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快馬迅疾地馳過遼闊的草原,馬蹄得得,奔馳著奔馳著,玉嬌龍策馬狂追,羅小虎似離弦之箭,兩片陰影急速地掠過每一寸草地,馬上的人兒衣袂飄飄……
為什麼馬頭琴的聲音那樣憂傷?一切是那樣令人柔腸寸斷而又酸楚無奈……
女人坐在電視前娓娓垂淚。
這才是愛情哩。沒有杏花煙雨江南,隻有秋風駿馬塞北,隻有劍氣如虹,隻有那茫然間的愛恨交錯。隻是,隻是羅小虎還會來麼?
丈夫出外打工了,三年啦啊整三年,女人一直護身如玉。
滿月如盤,梧桐花香甜地飄落,蕩漾著縷縷溫馨的顫動。
窗外,有隱隱的歌聲飄來: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小河淌水清悠悠,清悠悠……
女人知道,那是男人在用歌聲傳唱著心中的寂寞,也是唱給她聽的。
女人推窗望去,月色如水,那燈,猶在隱隱搖曳。
哥呀,針兒刺破手,都沒有你哼的小曲讓人心顫。春天總是太短,命運叫人無奈。在我如春花美麗綻放的時刻,你沒有勇氣向我表白,錯過了花期。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為了我你至今未娶。可我已是他的人了呀。
我恨你,的確是恨你,就像這村頭的河水無聲無息。
男人終於再次來到了無數次魂牽夢縈的窗前。
那苗條姣好的身影依舊亭亭玉立。
男人就那麼癡癡地站在梧桐樹下,一動不動。
女人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小板凳。
哥呀,你也不小了,也該娶媳婦了。
唉,哪裏再去找像你這樣好的人。
都是莊稼人,會過日子就行了唄。
可俺總也忘不了你。
他拿出一個玉鐲子,捉了她的手腕。他看到了她優美白皙的脖頸,一道眩目的光芒,使他想到了南海觀世音菩薩。
一縷青草的香味從她身上淡淡溢出,使他微微地醉了。
她的手柔柔的,如玉雕,白裏透紅。
顫巍巍地,玉鐲在她的手腕上泛著暗綠,玲瓏可人。
夜風穿戶,月華如水,月朦朧鳥朦朧人也朦朧。
女人的目光像含著一首詩,令人無限憐惜。
他們隻是默默無語,蛐蛐兒猶在彈奏著迷人的小夜曲。
一滴淚在她腮邊悄悄滑落,好鹹好澀。
她取出千針萬線為他做的布鞋,讓他試試合腳不。
他想起了豫劇《倒黴大叔的婚事》裏常有福接過魏淑蘭做的那雙布鞋時說的那句話“大小都中,大小都中”,忙把這句話也對她說了。
她怯怯地笑,說你真實誠。
去山外吧,外麵的天地大著呢。他說。
那一定很好看。她的眼神裏流淌著向往。
讓我看看你的手指。他說。
她翹起了蘭花指。
他在她手指上輕輕地捏了一下,就一下。
她的心又溫馨地顫動了,依稀昔日重現,恍若少女時代的她正與一個白馬少年在後花園裏私定終身。
當他的手攬住了她半月型的腰,她的眼前旋有無數蝶翼飛舞。
忽然,一種茫然間的愛恨交錯,又使她猛地推開了他。
你走吧,一把鑰匙隻能開一把鎖。我不能……她將玉鐲褪給了他,歎了一口氣。
他的背影漸行漸遠。隱隱傳來女人嚶嚶的哭聲。
電視上,玉嬌龍打馬立在懸崖絕壁,風拂起她的秀發,美麗而又滄桑。她輕輕一躍,如一隻粉蝶飄向萬丈深淵,身邊落英繽紛。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哩。女人哭了又笑了,女人笑了又哭了之後,看到了窗外一輪團圓的月亮正皎皎掛在梧桐樹梢。
那月,好大好亮。
——2003/4《東方文學》
——2010/7《東莞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