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縷雲煙(萬更)(1 / 3)

當中年男子走到鄭陽的身側時,他的腳步毫無所察的頓了頓,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劍眉微蹙的鄭陽,眸子裏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無奈與歉意。

當他感受到右相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時,他不敢再有絲毫耽擱,連忙提步繼續朝前走去。

楚歌早已回到了那根石柱旁,將身子懶懶靠在柱子上,微微抬眸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當他看到右相眸中那抹得意與看戲的神色之時,嘴角慢慢暈開了一抹嗜血的笑。

風水輪流轉,這次是鄭氏,下次就要輪到姚氏了。

鄭陽目送著中年男子的背影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雙手緊握成拳,額頭已經溢出了絲絲汗珠,眸子裏閃過一絲無力與滄桑。

當他看到倚靠在石柱旁那黑衣少年唇角那抹璀璨的笑容時,眸光倏的一凜。

這兩日自己一直在安排跟進慶陽之事,居然將這位宗室的嫡子給拋諸腦後了。

真不愧是楚氏隱忍退讓了整整十年的青年才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果敢狠絕、毫不留情!

彈指間,便能讓整個朝廷風起雲湧。

“罪臣黎亭叩見皇上!”中年男子行至殿前之後,連忙雙膝跪地,朝端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行三拜九叩之禮。

皇帝聽到黎亭口中吐出的‘罪臣’二字,身體微微一僵,一雙威儀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驚愕,順即恢複如常!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黎亭應該是鄭楠部下的副將,鎮守帝京北郊已有十餘年,手中握有北郊大營的十萬兵權。

此人處事一向謹慎小心,今日怎麼會……

皇帝眯眼朝斜靠在石柱旁閉目養神的楚歌望去,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皇帝的眸光一緊,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好似在警告楚歌別玩過了頭。

轉而又望向下首仍筆直而跪的黎亭,沉聲道:“黎副將這是犯了何事?以至於自稱‘罪臣’。”

黎亭微微轉眸望了一眼正閉目假寐的黑衣少年,眸子裏閃過一縷欽佩。

想不到十年前的往事,居然都讓他給扒拉了出來,為了整個黎氏上百族親,他……不得不妥協。

思即此,黎亭緩緩收回目光,朝高位上的帝王恭敬道:“皇上,皇室宗祠地處京都北郊,歸我統一管轄,然罪臣督察不力,沒有管製好下屬,三月初五那日晚上,本該是罪臣當值,然家中老母突染病症,為了侍疾在側,不得不請人代職,那日晚上宗祠幾個守夜的士兵閑來無事,在祠堂內喝了點酒,醉酒之後,誤入了放置貢酒的房舍,失手打落了房間裏的燈盞,點燃了整個酒窖,當時火勢太大,還沒等到眾人反應,就蔓延至了整個宗祠,是罪臣管理不善,還請皇上治罪!”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大跌眼鏡。

醉酒誤事……真有那麼簡單麼?

這黎副將可是威武將軍鄭陽一手提拔上來的,一直忠於鄭氏,是鄭陽的左膀右臂。

他處事向來謹慎小心,這麼多年來,從未讓人抓到過把柄,如今,怎麼可能會如此這般大意使然。

皇室宗祠關乎到整個南楚的國祚,那該是多麼嚴密周全的地方,僅憑著醉酒誤事就能搪塞了過去麼?

他還真當這朝廷之上都是一群迂腐平庸之輩呢?

右相靜立在旁嗤嗤一笑,眸底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這楚世子可真有些本事,不動聲色之間,便扼製住了鄭氏的咽喉。

黎亭、北郊十萬兵權,那可是鄭氏的左膀右臂,上官氏斷了王氏的生路,這楚世子是在以牙還牙呢。

昨兒個陳氏才奪了慶陽的十萬兵權,長了鄭氏的氣焰,沒曾想,僅僅隻是過了一夜,黎氏又出事了!

上官氏、鄭氏,如今,你們全是徹底惹怒了楚氏的這兩兄弟,如今,楚言與楚歌他們兩一個在暗,一個在明,你們就等著他們瘋狂的打壓吧。

黎亭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如果情況屬實,皇室完全可以給他定個督察不力、玩忽職守之罪,加上這個案子不是一般的縱火焚燒案,而是關乎到皇室百年基業,即使皇帝趁此理會奪了黎氏手中的十萬兵權,黎氏也不敢有任何怨言,鄭氏更不敢出麵製止。

這個結果,究竟是巧合?

還是人為刻意?

一時間,所有人皆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楚歌望去,期待那小祖宗能開開尊口。

楚歌緩緩睜開那雙漆黑光澤的眼簾,並沒有理會百官們投射而來的目光,抬眸直直望向上首的帝王,一張俊顏之上是難得的嚴肅,輕啟薄唇道:“皇伯,前因後果就是如此,您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因為這個案子隻能有這麼個結果。”

少年犀利的目光射向高位之上的帝王,那盛氣淩人的氣勢,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與霸氣。

哪怕麵對這南楚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亦無任何退縮與畏懼。

楚歌就是楚歌,在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夠壓製得了他了。

這個少年,羽翼已經豐滿,這萬丈紅塵、錦繡山河,盡在他手中,任由他翻雲覆雨。

楚歌話中有話,睿智如皇帝,他豈會聽不出這番話的玄外之音。

且不說這黎亭究竟是不是玩忽職守,就憑著少年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這其中必定隱藏著各種波濤洶湧。

皇帝抬眸注視著石柱旁那一臉淡然的少年,星眸微轉,很快就權衡好了整件事情的利弊。

無論那背後縱火焚燒宗祠的是鄭氏也好,上官氏也行,姚氏也罷,如今,代表著鄭氏的黎亭出麵,那麼,同樣能夠助他打壓世襲功勳府的勢力,他樂得其成。

皇帝將目光掃向殿中的一眾文武百官,出聲詢問道:“各位愛卿有何看法?”

右相好不容易逮到這麼一個打壓鄭氏的機會,既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微微斂眉沉思了片刻,轉而抬眸道:“黎副將手握北郊大營十萬兵權,乃朝廷堂堂二品武將,位高權重,他今日既然敢上殿請罪,那麼這件事就沒有什麼值得質疑的了,不過,他連幾個小小的值夜士兵都管不住,又如何能統領北郊的十萬大軍?臣懇請皇上對其停職查辦!”

右相不愧是右相,老奸巨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北郊大營中的那十萬兵權,目地就是為了激起皇帝收權的欲望。

皇室昨日才丟了慶陽的十萬兵權,如今這麼一個收權的大好理會擺在皇帝麵前,他就不信他還能穩如泰山的靜坐在旁。

這些年好不容易將鄭氏打壓下去,他又豈會讓其重新壯大。

哪怕鄭氏昨日得了慶陽兵權又如何,今日,他一旦失去了帝京北郊的兵權,鄭氏的局勢,鐵定又會回到初點。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在帝京隔岸觀火,慶陽卻是早已失火,他姚氏,勢必也會在這場烽煙戰火、權利更替之中付出慘重代價。

楚歌挑眉凝視著這狗咬狗的局麵,心底不禁冷笑連連。

這世間一切,都已經入不了他的眼。

要不是為了助上官氏擺脫嫌疑,他今日也不必廢這麼多的口舌,在這兒逢場作戲。

鄭氏,姚氏,他若想除,有的是辦法。

這些迂腐之輩,還不值得他親自動手,他們自己狗咬狗都能咬死一大片。

在這個世上,隻有那抹淡藍色的身影,才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一片雲彩,其他的什麼都入不了他的心。

無論是姚氏、鄭氏、亦或是……上官氏,他都不會手下留情。

這十七年來,他已經隱忍夠多的了,如果這群財狼虎豹安分守己的話,他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如今,這群人……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他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自食其果’,什麼叫‘引火自焚’!

皇帝見右相如此說,暫時不語,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左相的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當他看到左相又在神遊太虛之時,眸子裏閃過一抹冷意,轉瞬即逝。

這幾日,他總感覺這左相心事重重,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左相感受到了帝王投射而來的視線,劍眉微微一蹙,眸子裏一抹精光一閃而逝。

他自然知道帝王是什麼意思,無非想讓他同右相唱雙簧,先打壓了鄭氏再說。

正準備開口之際,腦子裏卻浮現出青城傳回來的消息,腳步猛地一頓。

那件往事……居然被上官氏掌控了……

他此時若貿然針對鄭氏,上官一族會不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

思即此,左相微微斂了劍眉,不著痕跡的將眼底深處那抹擔憂給壓了下去,緩緩出列沉聲道:“皇上,此事事關宗祠被燒一案,以及北郊那十萬兵權的歸屬,老臣認為還是調查清楚再行處置!”

青城的那件往事一旦捅出來,足夠滅他左相滿門。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自然不敢得罪鄭氏,因為鄭氏與上官氏早已連成一片,如果得罪了鄭氏,那麼上官一族絕對會拿著手中的把柄向左相府開刀。

幫襯不了皇室,打壓不了鄭氏,那麼……他就隻能夾在中間和稀泥了。

左相的話音一落,皇帝一雙深邃的眸子立馬犀利的睨向他,眼底深處一抹暗芒一閃而逝。

這左相,果然有問題!

不過,他暫時還不能朝左相發難,慶陽王氏一倒,整個王家就等於失去了屏障,搖搖欲墜,如今,他能夠信任的除了定親王外,就隻有左相這個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清貴勢力。

右相的心思他很清楚,無非是想借此機會打壓鄭氏,這也正合他意,朝堂局勢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同盟,也沒有永遠的敵對,右相府雖然是南楚一顆最大的毒瘤,但如果能夠借著他的勢力打壓其他家族,他也樂得清閑。

“定親王如何看?”皇帝壓製住內心的異樣,轉眸問向左側首位的定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