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辭鏡裏朱顏瘦(1 / 2)

待李鏡珂走後,適才緩了神。門尚大敞,寒風凜冽直哆嗦,月色冷清如霜,庭院竹影斑駁搖曳。安好一揮袖,門扉合了上。昨兒才染的風寒,這般單薄衣裳又遭了寒,又流了涕,尋了繡帕擦拭著,惱道:“近來可真災禍多。”

安好托腮思忖道:“姐姐,你便是過於仁慈,那戲子求你推辭了便好,給李鏡珂送暖玉之事,差遣他人便好,何必親力親為,倒讓那鬼盯上。”她長歎一聲,又道:“你這般行善,他人未必記好,反之怪罪於你,你倒成了倒黴的主兒。你如今身為周王爺的侄女,秉性再頑劣,也多得人巴結,何必又受罪不討好。”

道理雖是知曉幾分,往昔居住竹林,鮮少與人相交,父親教導不過言行端正,至於人情世故,盡數話本子裏學的,並未通透。火爐將熄,添了炭,腹中早已空空,尋思著烤個地瓜也罷,能飽腹,偏又覺寡淡無味。思量再三,不過披了外衣,往灶廚瞧瞧,安好亦是隨了來。

庭院石階清明,甚好,不必掌燈。月梅已是鼾聲起,料她也未留飯菜,果真如此,隻好自個生個火,一瓢清水,一株青菜,一把細麵,些許鹽,一碗清水煮麵,食之亦是寡淡了些,頗是想念蝦肉雲吞,皮薄肉嫩,入口即融,如此想著,一碗清水細麵隻餘了幾口清湯,既已飽,蝦肉雲吞便不再惦記了。

半晌,安好嗔道:“你算是飽了,李鏡珂該如何?”我道:“如何?可不好救,你方才可不是說,我少趟些渾水。”這手如今還不可沾水,這碗邊擱置,等明兒月梅清洗。安好歎道:“我瞧那鬼,可向著竹玉來的,今日未得手,指不準哪日再來,可得小心防著。”熄了燭火,穿了庭院回屋,飽腹了也便周身暖和,寒風也未覺徹骨。

我道:”這竹玉大抵認主,那日言姝險些傷我,便是竹玉護了我,李鏡珂才觸到便灼傷了,認主的物,怕是不好搶奪。”安好眉目輕蹙,道:“我們對竹玉且尚不了解,若她尋了法子搶了去,那我指不準魂飛魄散了。”

瞧她楚楚可憐模樣,我寬慰道:“她這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尋得法子。我們明日詢問娘親,說不準也可打探個一二分。對了,你大可去鬼市打探一遭,能人異士多,指不準有人知曉竹玉的用處。”安好適才寬了心,道:“待你病好些了,一同去趟鬼市。我這鬼,倒是不好打探。”我遂是應承下,解了白紗,傷口結痂得厚實,大抵不需著白紗,好生護著便可。倒是這風寒才染,不時擦涕,可是惱人,也不知何時才好。

映著燭光翻閱雜談集,餘個數十頁,今兒便可讀完。安好便隨一旁添茶倒水,周到體貼。一書閱盡,有幾分倦意,合了書便擁衾入眠。

許是睡了多的緣故,次日倒是起早。月梅正喂著雲兒,見我倒是訝異,道:“我怕不是眼花了?清歌倒起這般早,平日可日曬三竿才起的。”都賴安好,若非日日夜裏叨擾我,哪會白日裏貪睡,這倒好,被人恥笑了。安好倒是聽到,巴巴道:“這可又賴我,也罷,次次賴我,我承著便是。”

喂罷了貓,月梅端了飯菜,置於庭院桌幾,道:“清粥小菜,湊合湊合。我今兒早起去了集市,正巧趕上獵戶宰了野山羊,我便宰了條羊腿,給你燉湯,補補身子。”我執著夾了株青菜,道:“多放些薑,去去膻味。”

正此時,門外有小廝至,月梅歎息一聲,且擱置碗筷迎客,些個小廝不時打量我,低聲絮叨,罷了,月梅才坐下,惱道:“吃飯也不得踏實,也不瞧瞧何身份,便隻管送禮,先巴結了好。方才送禮的,不過從商,官家的便罷,這商賈之輩也來湊這番熱鬧。送了幾株骨裏紅梅,你若喜歡,大可栽下,說是有些嬌貴,不知可不可活。”

我已飽腹,道:“東牆角空了幾分地,倒可栽種。”月梅道:“可別差使我栽種,我這兩日怕是積勞成疾,你早些添幾個家丁,我今兒就把東麵的屋清掃一番,來了便可住下。教他們規矩之事,我來便可,準給訓得服服帖帖。”瞧她些許得意之色,凡事交予她自是放心。

月梅添了壺新茶,我便倚闌幹,膝上團著雲兒,雲兒素愛幹淨,也無個跳蚤可捉,日頭不驕不躁,可是柔和,月梅正浣衣,這天兒水有些涼,倒是凍得手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