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如憐取眼前人(1 / 2)

我順勢瞧著月梅,她方正忙前忙後,身段嫋娜,聘聘婷婷,哪般都好,偏是脾氣頑劣了些,頗是忍俊不禁,打趣道:“你小心我將這話傳給月梅姐。”懷胥麵露難色,道:“可別,若她知曉,可不得氣個數日,再將我掃地出門,可如何是好。”他平日討好月梅,可賠了許多珍寶首飾,我粲然道:“活該。”

他俏生生一笑,順手將我碗端去,盛了鴿子湯,道:“多補補,待你痊愈了,一同去賞林間雪景。昨兒有些山林落了雪,有些薄,日光一曬化了許多,過些個時日,積的厚了,才極美。”往常在竹林,林間雪景自是賞得多了,如今這時節,竹林也積雪了吧,倒是有些想念了。我應道:“我已好了七八分,倒不礙事。對了,昨日你還說起去探望白蘿仙,今兒可得空?一同去一遭。”懷胥正揀了塊羊肉喂給雲兒,道:“我正欲說此事呢,他們本應是晨間啟程的,偏念著你來送別,擱至午後了,飯後便去。”我未做聲,鴿子湯隻餘了半盅,我便再盛一碗,鴿子肉質鮮嫩,剔了骨喂雲兒,這貓兒隻嗅一口,便又巴巴盯著懷胥,乞塊羊肉吃。這羊肉我倒是未嚐一口,皆數被懷胥掃淨,他已飯飽,好不得意道:“好酒好菜,佳人相伴,當真愜意。”我嘬著湯,瞪著他道:“少貧嘴。”

懷胥自知無趣,俯身逗起了雲兒,雲兒從他那兒討了許多肉,自是親熱得很。我忽是想著李鏡珂,便問道:“懷胥,你對上回蔣府見的李夫人可有了解?”懷胥頭也未抬,道:“不過一麵之緣,有夫之婦我可不打聽。”我翻了白眼,這廝倒是……實誠。鴿子湯喝了淨,已是果腹,桌上還餘四五個菜,不知他們如何吃,也罷,月梅自會安排,與她囑咐幾句,便往著長柳街去了。

未入門,便聽得園子琵琶聲,枯柳斑駁,白蘿仙一襲丹青,瞧著瘦削了些,手持折扇,步姿婷婷,一拜一叩一抖袖,朱唇啟齒似呢喃,卻再無聲色。林馳在旁和著琵琶,琴瑟和鳴,莫不靜好。終了,懷胥道:“挺有情致,行李可收拾妥當了?”二人遂是起身行禮道:“懷公子,清歌姑娘,行李已收拾好,閑來無事唱唱小曲打發時間罷了。”白蘿仙失了聲,這哪般是唱唱小曲啊,當真酸楚。

正說罷,二人相對視,竟屈膝跪了下,我頗為不解,道:“好端端的,這是作何?”林馳道:“清歌姑娘,那日傷了你是小人的過錯,枉你對蘿仙這般照顧,我倒恩將仇報,真該死。我們不過戲子,拿不出賠禮,今日這一跪,當是賠罪了。”懷胥一旁沒好氣的道:“下回行事不可再這般魯莽了,虧得清歌良善不計較,換作他人,你怕是早沒命了。”林馳麵上愈發羞愧,我攙起他們道:“成了,你往後好好待蘿仙便是了。”

懷胥冷哼一聲,道:“馬車已在門外候著了,你們將行李抬去,早些啟程了。”林馳自是沒舍得讓白蘿仙使力,自個抬行李,沉甸甸幾個箱子,約莫是戲班子的那些玩意兒。白蘿仙瞧我眼神忽閃,似是有心事,許久,她才拉我衣袖,將我帶至桌幾旁,鋪了一張宣紙,一杆筆,一方硯台,想是她有話與我交代。

纖纖玉手提筆寫道:“那時我不該對懷胥公子有非分之想的,請清歌姑娘原諒。”我倒以為什麼事,本還提心吊膽好一路,懷胥那秉性,本就好招惹姑娘,況且這事算得上我一份,有愧的也算是我。罷了,我問道:“那懷生……”她眉目霎時有些黯然,提筆頓了許久,隨即一笑,寫道:“黃粱一夢罷了。戲子不過戲子,討公子一時歡心而已,倒是我一廂情願,哪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啊。”她頓了一頓,將腕上玉鐲取下,寫道:“這鐲子是懷生公子贈予我的,說是家中代代相傳寶物,頗為貴重,勞煩清歌姑娘代我還他。”我端詳著鐲子,白玉剔透,間著絲縷朱色,幾分眼熟,回想起那日懷生帶來的酒樓女子,腕上似乎也這麼個鐲子,那時瞧著鐲子成色新鮮,便多打量了一眼。敢情懷生就用這般伎倆誆騙女子,當真無恥。懷家的公子,秉性果真若出一轍。

我愈是想著,愈是氣不打一處來,回頭瞪著懷胥,正對上他炯炯目光,一時竟是有些心虛,他笑著催促道:“聊快些,就等著你們呢。”我沒好氣的應道:“就來。”我回身瞧著紙上又添了行字,寫著:“清歌姑娘,珍惜眼前人,望你與懷胥公子和和美美。珍重。”我輕笑一聲,隨即又歎口氣,到底是不知我心意啊。再一抬手,白蘿仙已及了林馳身旁,目光溫和得能掐出一灣水,倒真是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