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愛鯽魚肥(1 / 2)

沈重卿呆了三月之餘,已至小滿。我倒偏愛浮瓜沉李時節,這兒綠枝掩映,不悶不燥。移榻就清陰,時有暮蟬鳴,好不愜意。

我這會也著了件淺血牙薄紗裙,安好便取笑著我:“姐姐,你終日打扮如此素氣,倒比我更像鬼。”我打趣道:“你這鬼還打扮的花枝招展,莫不是想覓良婿?”

安好悶哼了一聲,踢倒了床前小方凳,我扶起。這會正值午時,我已有些饑腸轆轆。沈重卿對於飲食很是隨和,我做的飯菜或鹹或淡不見得他挑剔。可我偏有些挑剔,我吃的有些淡,常是三口飯一口水,爹爹以前總說我難伺候。而近日正好是荷葉連連,悠悠水中魚,我便念起了魚滋味,而我畏水,連水塘也不敢近半分,更別提捕魚,滿是惆悵。

午飯時,我便一臉悶悶不樂,橫著筷子在菜蔬上戳著,食不甘味。

沈重卿便關切道:“怎麼了?”我打不起精神,倒是安好替我作答了:“姐姐想吃魚了。”

他擱下筷子道:“這有何難?”說得輕巧,對我而言難如登天。他轉而問道:“可有魚竿?”

我隻搖頭,執箸挑了跟菜塞進嘴裏,索然無味地嚼著。他又道:“無妨,還是能自己做。塘裏水美魚豐,釣魚可算容易。”

我聽了這番話,可算是喜笑顏開,問道:“真的?”

“真。”他語氣不輕不重,當下我的抑鬱才消停。他又道,“你先吃吧,魚我給你釣去。”

他起身,我忙問道:“可要我幫忙?”他打量了我一眼,道:“不必了。”罷了,便徑自離去。當下我再吃不下幾口飯,便收拾著碗筷。安好這會躺在樹枝上,枝繁葉茂,倒是遮了太陽。她折了些許綠葉,盡數扔給我,我不勝其煩,道:“安好,別玩了。”

她這下來了興致,道:“重卿哥哥對你可好了,你要吃魚便給你釣。你們要不早日成了這段金玉良緣?”我挖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便飛身下來,躲著日頭跟著我,我便一頭紮進驕陽下,我對著她招手,“你倒是過來呀。”

安好杏眼圓睜,怨道:“姐姐又欺負我。”又紮進樹叢了,無跡可尋。正好,我可算清靜了,循著小徑去了書房,若安好跟著又是擾人。

桌上正好攤著一本書,應是沈重卿放著的。他閑來無事便會來書房,或看書或作畫。我偷偷藏了他的一幅畫,正是小軒窗外的綠竹枝,寥寥幾筆,卻是惟妙惟肖。

書攤開著,我窺了幾眼,正寫著:南次三山之首,曰姑兒之山,其上多漆,其下多水,冬夏有雪。有獸焉,其狀如青鳥,曰寧耳。其音如嬰兒,可幻形成婦,蠱人而食之。其尾五彩,佩羽而不眯。

我讀著新奇,翻了書頁,是本《大荒經》,不知何人所作。我倒從未讀到此書,也是,書房借書滿架,祖輩便開始收集了這些書,我讀過的隻是寥寥幾本。我未作深究,塞回了書架,又隨手抽了一本書,倒在貴妃椅上,南風拂竹,悠然自得,入目沒幾行,手倦拋書,眯眼睡去,午夢長。

睡了有些時辰,安好把我喚醒,道:“姐姐,重卿哥哥去釣魚了,你去麼?”

我抻了個懶腰,遲疑著,道:“去吧。”大不了遠遠地站著。碧玉池濃陰少,我便撐了把傘,梨花枝,緗色紙麵,點了幾朵白梨花。

沈重卿伐了細竹枝做成的魚竿,倒是精致,盛了一小陶罐的細長蚯蚓。我道:“早些叫我,我還能挖些蚯蚓的。”安好這小鬼取笑我道:“你睡得可沉了,我可喊了你半晌。”

適時,沈重卿提起了竹簍,道:“走吧。”我便捧著陶罐,與安好撐著傘隨他。離碧玉池還有半百步,我便沒往前走,歇在樹下,收了傘。

沈重卿端坐在池邊的青石上,白衣勝雪,青絲如墨,相襯這一池綠水,愈發如詩如畫,直教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