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悲莫悲兮生別離(1 / 2)

阿己聞言愈發惱,哂笑道:“不過是個和尚,膽敢攔我。”說罷,頃刻現至初六身前,初六忽是誦起了經文,一句句,冗雜繁複,適時阿己捂頭,淒聲慘叫,痛苦萬分。驀然作小女子楚楚道:“初六小師父,別念了,阿己疼。初六……”

初六驀然止了誦經,落了道清淚,道:“阿己,你可認得我了?我不念了,不念了……”他將阿己抱在懷中,淚潸然,一遍遍喚道:“不念了,阿己姐姐,初六不念了……”

我於金佛後瞧著,亦是泫然,然又不安。果真如我所想,阿己眼底方才猩紅,陰惻惻笑著,於初六肩上狠狠咬著,生生將皮肉扯下,汩汩血淌著,隱約見得森森白骨。忽又將初六推開,泫然道:“初六,別怪我。”她欲是逃跑,初六擲出捆繩將她鎖住,教她不得動彈。

曾聽初六道過,這捆繩方是念了八十一遍經文,自是能將鬼捆住,阿己依在掙紮,厲聲道:“和尚,放開我。”初六泫然道:“阿己,我不能放你,阿己,對不起。”他將金佛擲入火中,生著縷縷煙。

阿己大抵是知曉他要做何,楚楚道:“初六小師父,不要殺阿己,阿己怕疼。昔日他們生生將我剖開,很疼,你再造我之時,生生剮了皮肉,亦是很疼。你今日要殺我,愈發疼了,初六……”初六素裟半濕透,退了半步,道:“我自是舍不得你疼,可是阿己,我們不能如此錯下去,命本該如此,忍一忍就好。”

阿己又道:“初六小師父,我不想死,我想伴你左右啊,你若一人了,我會憂心你。阿己在這啊,初六,阿己還可以與你摘枇杷,阿己還可以與你一起誦經,初六,別殺了阿己好不好?”我適才瞧著阿己未有淚,許是惺惺作態,不過是蠱惑初六罷了。倒是初六聽得情真意切,怕是他真中了阿己的計謀。也罷,我這局外人亦是淚沾襟,怎好教他不動容。

初六將淚拭了淨,溫溫笑道:“阿己,別怕,生時不能同,那便一道死吧,阿己,我陪你,別怕。”阿己未再言,幻化成了楚楚女子,方是淚闌珊,良久,嫣然笑道:“好,與初六一道,阿己不怕。”

初六緊懷著阿己,往火中縱去,忽是驟然亮堂,宛若白晝,教人不得睜眼,落得愁腸寸寸,落得淚千行。沈重卿將我拭了淚,瞧他麵上清淡,未有悲色。忽是憶起當日姑兒山,寧耳與我道的,沈重卿是無情的人,今兒倒是應了。

須臾,縷縷青煙生,隨風消,不知歸何處,但總歸,是雙雙。

初六早先便與我說過,他今生枉入佛門,不得虔心修行,亦是枉為人,不得予懷與所愛之人。不得渡人生死,那便與她一道死。

懷胥早倚著金佛兀自睡了去,我抬腳踹著,他須臾悠悠醒,道:“如何了?可將女鬼除了?他們磨磨唧唧的,著實乏味。”我應道:“除了,小師父與她一道死了。”他歎息道:“還算是有情人,倒是做了對亡命鴛鴦。”他抻了腰,霽顏道:“可算不纏我,如今倒得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