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形的城市史

李海鵬 劉建平 喻盈

博物館是濃縮的曆史,微縮的世界,是一個國家的“形象地圖”,是對逝去了的文化的緬懷和回放,是對活文化的無奈的搶救和敬意的保護。它細致入微地勾畫出人類文化精神的沿革變遷,也最大限度地還原曆史真實。博物館,給了我們一個與祖先智慧對話的機會。

——北京——

承載與留存

以古代建築群作為城市博物館的所在地,在世界各大城市都是通行的做法。北京的首都博物館的問題是,被它占據的國子監和孔廟涵養深厚,本身亦有建成專業博物館的必要,因此從20世紀90年代,人們已經意識到換址勢在必行。從1981年開館,到2005年新館建成、舊館關閉,這個北京往事的承載之地,更像是深邃曆史的臨時居所。

與北京其他的古代建築不同,在外觀上,現在的首都博物館不僅呈現出一般的磚灰的,還因為琉璃瓦的映照而呈現出墨綠、澄黃的光彩。

但豐富的色調也不能減弱它格外雅致、樸素的整體感,由於曾是孔廟,院落裏林木森森,綠陰濃重,遮蔽了本已重簷疊瓦的天空。不過幽靜的景致並非它的主要價值所在,作為博物館,它的精華集中在室內的陳列和收藏之中。自籌備以來,首都博物館就廣泛征集各類文物,目前館藏文物已達十幾萬件,包括青銅、陶瓷、書畫、石刻、錢幣、玉器、璽印、織繡、竹木牙角器、佛教造像、文具、民間工藝品等,一些孤品與珍品,如大白傘蓋佛母、大威德金剛等,被看作是鎮館之寶。

北京興盛始於金元,其後的曆代皇室均對佛教有濃厚興趣,元、清兩代尤重藏傳佛教,因此首都博物館中最珍貴的藏品即為佛教造像。這類造像中包括漢傳佛教造像和藏傳佛教造像兩類,時代分別起於十六國和吐蕃時期,都止於清代。不同時期精品薈萃,反映了各個時代不同的藝術風格和藝術特色,具有重要的文物價值、藝術價值和宗教研究價值,其中也穿插了北京皇室信仰的曆史。館藏金銀器的曆史更為久遠,起於商,止於民國。時代跨度大,最具特色的當屬明、清兩代器物,大多數出土於王侯貴戚之墓,顯示了帝都的雍容與氣度。北京的城市史與中國瓷器的繁榮史恰好契合,因此首都博物館的瓷器收藏種類豐富,品質出色,在世界各博物館中尤有特色。館藏陶瓷中,遼、金、元、明、清時期器物最具特色。遼白瓷清澈風雅,元青花幽靚明快,明清兩代佳品更多,青花、釉裏紅、鬥彩、粉彩等等,均享有盛名。

在曆史記錄、老照片乃至老相聲中,都可看出,北京曾有非常發達的手工業,能工巧匠人才輩出。這一傳統物化到首都博物館中,就是竹木漆器等雜項類文物的豐富和駁雜。雜項類文物是首都博物館中材質最豐富、用途最廣泛的一類。竹、木、牙、角、料、石、骨等生活器具、裝飾小品、陳列擺件、文房用品等紛繁多樣,包羅萬象,每一類中的每一件又各不相同。自開館以來,在首都博物館於國內外舉辦的諸多曆史文物陳列展覽中,引起轟動的《北京曆史文物陳列》、《元大都曆史陳列》等屬於斷代史的陳列,而《老北京春節民俗展》、《館藏曆代陶瓷、書畫真偽辨識展》等項目,就屬於整體曆史的梳理,其中的民間味道尤其濃鬱。事實上,在國子監這樣的過去的貴胄之所之中,真正的主角正是往日那些卑微的工匠。

2005年將建成的新館以配備“最先進設施”為特色,地址在複興門西大街,從1999年開始建造,在規劃中將成為北京西長安街上一座“標誌性建築”。也許到那時,首都博物館才真正恢複它的前身——國子監的恢弘氣度。在鼎盛時期,國子監內不僅有高麗、新羅、交趾的留學生,還有法館助教、俄羅斯館助教等。新的首都博物館的目標正與此相似:大型綜合性博物館,用以留存北京的曆史。

首博:孔廟的興廢史

到19世紀,世界上的孔廟已近2800座,甚至在歐洲也有它的身影。但隨著儒文化的退出主流,孔廟興少廢多,如今仍舊保存的數目尚不及原來的十分之一。作為首都博物館所在地的北京孔廟,至今保存得相當完好,甚至在很多北京人的口頭中,它仍然是“孔廟”而非“首博”。

坐落在北京僅存的惟一一條仍保持著清代北京古老街巷風貌的國子監街上,距另一聞名全國的藏傳佛教寺廟——北京雍和宮,僅百米之遙。

除了山東曲阜孔子故鄉的孔廟之外,元、明、清三代皇帝親臨祭祀的北京孔廟在全國當屬級別最高。這座占地22000平方米、1302年始建的龐大建築群,緊鄰如今的北二環地鐵雍和宮站,和雍和宮一起正好湊成半日的旅遊觀光,在當代曆史中,已經化身為一個旅遊場所。元世祖忽必烈定都北京後,既出於曆史的必然,又令人驚訝地下令襲曆代舊典,命宣撫王楫在金樞密院的基礎之上,建“宣聖廟”,祭祀孔子。在《元史·哈剌哈孫傳》中,這段曆史記載為:“京師久闕孔子廟,而國學寓他署,乃奏建廟學。”到元成宗鐵穆耳大德六年,即1302年,在今址正式建廟,於1306年建成。根據“左廟右學”的禮製,同年在孔廟西側建成國子監,又稱太學。

即使是在儒學統治天下的時代,北京孔廟也幾經興廢。在元代,孔子始被加諡為“大成至聖文宣王”,“加號詔書”石碑,現仍聳立在大成門前。隨後,孔子的尊崇再次得到提升,元文宗甚至下詔恩準孔廟可以享受宮城的規製,可以在四隅建成角樓,實際上已經通過建築格局暗示出的等級標準,認可了孔子與皇帝的同等級別。

皇家的認可並沒有永久保護孔廟,不畏懼禮製的,至少還有戰爭。

元末,孔廟荒廢。明永樂九年孔廟又重新整治,並修繕了大成殿。1429年修整了大成殿及兩廡,1530年為祭祀孔子五代先祖,增建崇聖祠。

如今可見的黃色琉璃瓦頂,由乾隆皇帝親諭許可使用,隻有崇聖祠仍用綠琉璃瓦頂。從此,孔廟紅牆黃瓦,金碧輝煌。陸續的修建直到1916年才最後竣工,其時民國已立,儒家思想已經麵臨著巨大的質疑。

在清王朝日薄西山的1906年,光緒皇帝把孔廟祭孔升格為大祀,這是孔廟得享的最高尊寵,但是修繕的工程尚未完成,清朝已被推翻。北京孔廟的曆史,在最輝煌的一刹那猝然而止,恰如詩人艾略特所說:這世界倒塌了,不是轟然一響,隻是唏噓一聲。

首博:國子監的道統

首都博物館門前的街道即以其所在的國子監得名:安定門內國子監街。國子監是元、明、清三代的國學最高學府,也是掌管國學政令的機關。我國古代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名稱不盡相同,唐代始稱國子監。北京的國子監始建於元代元成宗大德十年,即1306年。

清代在國子監就讀的學員,除外國留學生外,我國學員有貢生和監生、官生之分。貢生由各省舉薦而來,監生及八旗官生則由錢捐產生。

貢生、監生在六堂學習,分內班和外班,共計270人。按出身不同,分別規定結業年限,一般半年至三年。八旗的官生在“官學”學習,學製十年。

明初,這裏的國子監改稱北平郡學,永樂二年(1404年)稱國子學,後改稱國子監,又稱北監,與之相對的則是南京的南監。國子監坐北朝南,呈南北向的長方形,三進院落,院內古木清幽,肅穆靜謐,以“辟雍”為中心,左右建築對稱整齊。中軸線上從南往北依次排列為:集賢門、太學門、琉璃坊、辟雍、彝倫堂、敬一亭。國子監曆代修葺,規模逐漸完善。明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裝上青琉璃瓦頂。

在國子監中,189座十三經刻石碑是最著名的文物,原立於東西六堂。這部刻於乾隆年間的石經又稱“乾隆石經”,包括《周易》、《尚書》、《詩經》、《周禮》、《儀禮》等13部,共63萬餘字,是目前我國僅有的最完整的一部十三經刻石。

雍正年間,江蘇金壇貢生蔣衡遊曆西安,見唐代“開成石經”由多人書寫,風格極不統一,引以為憾,便發憤自寫經書。自雍正四年至乾隆二年,曆時12年,完成13部經書的繕寫工作。江南河道總督高斌於乾隆五年轉獻,收藏於大成懋勤殿。51年之後,即1791年,又皇家欽命,動工刻石,1794年刻成。1956年政府修繕國子監時,將此石經移至孔廟與國子監之間的夾道內。

北京國子監雖始建於元代,但元代的建築遺址已不可尋,隻留下據傳是為首任“祭酒”許衡親手所植的一棵古柏、一棵古槐。現存的彝倫堂、大成殿等,基本上都是明清留下來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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