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習錦治在北京的寒風中心痛沉淪的時候,習錦覺在重慶溫暖的氣候下的小日子卻越過越紅火。
還得從半年前說起。習錦覺安排好江喜做暗哨,挖好坑、布好局,就等習錦治自己鑽進去。那天和江喜在酒吧分手後,習錦覺為自己的天才妙計簡直得意非凡。一路上哼著小曲兒,想象周靜秋和習錦治大打出手的場景,心頭那個高興,連釘子戶的事情都暫時被忘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習錦覺用了兩三天的時間,迅速的解決了上墳的事情,一回到北京就給江喜打電話,催促招聘李漫思進公司。沒想到江喜這小子,公司辦正經事他總是磨蹭又磨蹭,這種偏門旁道的事兒他倒跑得勁兒勁兒的,沒兩三天就搞定。習錦覺還是不放心,直到確定李漫思進了錦暉,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北京,走的時候對江喜是囑咐了又囑咐:一定要隨時跟自己聯係報告進展程度。
又一次踏上重慶的領域,煩惱的事情又都回到心頭,報複習錦治那點小小的快樂瞬間就灰飛煙滅。重慶的一樓一瓦都時時提醒著習錦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現在賬上還有多少錢可以用。
現在才下午四點過,幹脆叫上居誠一塊吃晚飯,順便問問最近公司的情況,趁這空讓保姆打掃衛生。想到何清宇,習錦覺心裏動了一下:會不會她還是天天來自己家?
為了證實自己的疑問,習錦覺沒有給何清宇或朱居誠打電話,徑直回了家。
推開門,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人的樣子,習錦覺略帶失望的換上鞋走進客廳。
屋子裏幹淨得一塵不染,習錦覺站在茶幾旁邊,看著地板磚裏自己倒影都是清晰的,他想何清宇肯定是每天都用刷子把地刷了一遍才會出現這種效果。陽台門是關上的,屋裏有點悶,習錦覺走過去想開門來著,卻看到何清宇的背影立在陽台上,好像望著樓下嬉戲的小孩子發呆。
習錦覺輕輕的開門站在她身後,何清宇不知道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居然沒察覺到。良久,聽到她歎了一口氣,慢慢轉過身來。可能是想自己的事情太專心,這一下子發覺身後竟然有個人站著,這一驚可吃得不小,“啊!”的叫了一聲,身體轉過來了腳還沒轉過來,自己絆自己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習錦覺樂死了,笑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說:“我看到你剛才跳了一下,好像頭發都豎起來了。原來,原來人的頭發真的能豎起來。哈哈哈哈……”。
何清宇坐在地上,看清了麵前的人,定了定神。但心裏頭還是砰砰直跳,自己都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習總,您太過分了吧?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誰嚇你了,你一聲不吭的站在陽台上,我過來開門,還被你嚇了一跳呢。”
“那您還樂成這個樣子?”何清宇不滿的說。
“說實在的,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人的頭發豎起來,‘怒發衝冠’原來是真的,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習錦覺邊笑邊自己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繼續笑,壓根沒想到過去扶何清宇一把。
何清宇一直坐在地上,等習錦覺笑夠了,才爬起來走進客廳。
“怎麼今天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忘了。”習錦覺勾著腰:剛才笑痛了肚子。
“那今天在家吃飯嗎?”
“吃呀,正好你在嘛。你是不是天天都過來?”習錦覺毫無顧忌的問。
“當然不是,正好今天過來打掃衛生來著,就被您嚇著了。”何清宇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解釋。
“哦,看來我運氣真好,每次回來都正好碰上你在。”習錦覺嘲諷的說。他想起了何清宇家豪華的房子,那種被愚弄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一兩句嘲諷的話,算是一點小小的報複吧。
“是,嗎?”何清宇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她匆忙的走到門口。
“你剛才想什麼呢那麼入神?”習錦覺說的還不過癮。
“沒什麼,看小孩子做遊戲挺有意思的。”何清宇開始穿鞋。
“是嗎?”習錦覺提高了聲音,“該不是在想……”,話沒有說完,最後那個“我”字被咽了回去。他突然想到這丫頭家境不錯,說不定以後還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能把關係弄得太糟糕。“你幹嘛去?”這麼想著習錦覺轉變了話題和語氣。
“買菜呀,您不是說在家裏吃飯嗎?”
“哦,是,多買點,我叫了個朋友過來吃飯呢。”習錦覺想幹脆就把朱居誠叫家裏來好了。
何清宇還是第一次見到朱居誠。“朱,總。”她別扭的稱呼。
“豬總?哈哈哈哈……”,習錦覺笑得直不起腰,“豬種?種豬?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朱居誠推了一把習錦覺,把他推到沙發上讓他笑死去。“不用管他,可能在北京碰到什麼好事了,瘋瘋癲癲的。你叫我居誠好了,什麼總啊總的,我聽著難受。”朱居誠對何清宇說。
“好啊,我叫何清宇,您叫我清宇好了。”
“我聽覺仔說起過你,說你做的菜好吃。”朱居誠說。
“是嗎?習總這麼說?”何清宇蠻吃驚的問。
“什麼習總不習總的,多難受,你就叫他覺仔,你看他那個衰樣,哪點像‘總’了?”朱居誠瞄了一眼還在沙發上賴著的習錦覺說。
“是啊,叫覺仔吧,別總那麼客氣,搞得我回家了還像在辦公室一樣。”習錦覺笑夠了,朝飯桌走過來。
“嘿嘿……,我們那叫辦公室?你一個星期也呆不上五分鍾。”朱居誠想起商場的毛坯房。
“所以才難受嘛,”習錦覺點了一下朱居誠的腦袋,“也就是說表明了我難受的程度!豬頭!”
“嗬嗬……,你們別鬧了,吃飯吧!”何清宇笑吟吟的說,她看出來習錦覺跟朱居誠的關係很親密。
“最近公司怎麼樣?”習錦覺問。
“什麼怎麼樣?”朱居誠問。
“那你回來那麼多天了都幹嘛了?”習錦覺問。
“還能幹嘛?才回來的那天到工地轉了一圈,蜘蛛網都結上了。我這兩天還想,這個月員工的工資是不是發一半呀?他們整天都不用上班,還拿著全工資,我們虧大了。”朱居誠說。
“你們公司一共多少人呀?”何清宇問。
“一個吳江、一個財務、一個秘書,還有一個晚上看場子的老頭,一共四個。”朱居誠答。
“那他們現在都不用呆在公司了是嗎?”何清宇問。
“現在?我們就一直都沒有辦公場地,他們都是流動工作,不坐班,已經夠輕鬆了,現在可好,幹脆不用上班了。”朱居誠說。
“那是挺虧得,不應該發全工資。”何清宇說。
“你們懂什麼?他們都是公司的元老,我們給的待遇本來就不算好,福利更是根本沒有,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他們願意的,憑什麼扣人家工資?該省的省,但不能擠別人的口糧。”習錦覺在錦暉呆了這麼多年,受習家茂和陳福林的熏染,也養成了不輕易換人的習慣。
“可是這每個月光利息就是幾萬,再這麼下去……”,朱居誠沒把話說完,當著何清宇的麵,有些話不好說。
“所以呀,要解決根本問題,別總想著去挖那點芝麻,要挖就找個大西瓜挖。解決釘子戶的事才是重點。”習錦覺說。
“問題就是我們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嘛。”朱居誠說。
“張斂呢?他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沒有?”習錦覺問。
“人都找不到!好像他們事務所最近接了個大案子,忙那邊去了。”朱居誠說。
“操!這個王八蛋!當初怎麼安慰我來著,玩這手?我就知道他信不過。”習錦覺砸了一下碗。
“其實,我想他也有他的難處吧,你們的事本來就不好辦,人家還得吃飯養家呢。”何清宇小聲的說了一句。
這話說得習錦覺沒脾氣了,拿起碗繼續吃飯。
“這些天,我想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主意,可能也不管什麼用,但沒嘴兒能給您點提示,您要不要聽?”何清宇小心的問習錦覺。
“好啊,說來聽聽,說來聽聽。”朱居誠說。
“我想得給樓上的那些住戶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怕了,就不敢再鬧了。”何清宇說。
“開場白就不用了,沒有外人,直接進入主題!”朱居誠指揮說。
“比如說斷水斷電,把他們出門的路挖斷,找小混混一到晚上就在樓下唱歌,反正就是讓他們住得不舒服,然後各個擊破,先爭取一些已經動搖了的住戶倒向我們這邊,再讓這些人去遊說剩下的人。”何清宇說完了,放下碗看習錦覺的反應。
“從哪兒學的?”習錦覺一邊吃一邊問。
“電視上,電視上的黑心房開商都是這麼做的。”何清宇說完了才發現用詞不恰當,趕緊改正說:“不是,沒有辦法了的房開商。”
“用得上嗎?”停了一會兒,何清宇問。
“好像跟我們不太對路。”朱居誠說。
“這樣,你們做不出來這種事?”何清宇說。
“不是對路不對路的問題,我說姐姐,你學電視上的招數也看看背景呀,我們又不是要逼他們搬遷,現在是他們不讓我們施工,完全是兩回事!”習錦覺不耐煩的說。
“哦,也是。那找黑社會嚇唬嚇唬他們呢?我在馬路邊總能看到什麼幫收錢的廣告之類的,花點錢請這些人出馬說不定管用。這幫老頭老太不怕政府是因為他們吃定了政府不敢動他們,但黑社會就不一樣了。”何清宇說。
“這又是從哪兒學的?”習錦覺問。
“我自己想的。”何清宇說。
“行了,行了,如果還有別的想法也不用說了,簡直添亂。”習錦覺說。
“這招為什麼也不能用呢?”何清宇還不死心。
“黑社會靠什麼吃飯的?正經生意人躲都躲不及呢你還去請?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老頭老太走了,我又跟黑社會鬥上了,我累不累呀,吃飽撐的?”習錦覺越說聲音越大,吼得何清宇幹脆連碗都放下了,低著頭坐在那裏聽著,好像罪犯在自我反省。
“覺仔,別這樣嘛,人家清宇也是一片好心,就算用不上你也犯不著發火吧?”看著何清宇被習錦覺吼得可憐兮兮的坐在一邊,朱居誠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
“不好意思,我最近心情不好。”習錦覺也意識到自己是過分了點。
“沒關係,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沒幫上你的忙。”何清宇低下頭默默的吃飯,沒再說話。
接下來的氣氛有點尷尬,何清宇不再說話,朱居誠想說點笑話緩和一下,卻得不到回應:習錦覺也提不起興致。結果三個人匆匆吃完飯就各自散開。
好好一頓飯,被習錦覺的壞脾氣搞得不歡而散。其實習錦覺心裏也挺內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對何清宇發脾氣。是因為她家境好卻沒跟自己說明白?好像也不全是,是因為她喜歡自己?好像更搭不上邊。晚上習錦覺心煩意亂的躺在床上,東想西想的就是睡不著。錢像流水一樣慢慢的淌走,沒有聲息,卻看不到把它找回來的路,習錦覺感受到的壓力已經到達深海五千米,快沒有呼吸了。
今天何清宇說的話又重現在習錦覺的耳中,不管怎麼說,這丫頭也真盡心了,看來她對自己的迷戀,已經不是一般二般才會這麼關注這些事情。不過太不是時候,現在這個樣子,自己哪兒有心情去談情說愛?除非銀行來要債的時候她能替自己還。再想想,繼續下去還能不能等到銀行要債的那一天都難說,沒嘴兒在這之前自己已經發了瘋跳了樓。
想到跳樓,習錦覺的火氣噌噌往上竄,憑什麼就我一個人跳樓?要死大家一塊死!他想起曾經有過的用炸藥的想法,這越想越氣,這想法還越想越當真。習錦覺開始部署整個計劃:首先是炸藥的問題,這和諧社會,這種東西上哪兒去弄呢?第一個想到的是兵工廠,可是沒有這方麵的熟人,這事兒還不能敞開了說。如果不從這方麵下手,那就隻有找黑道兒去買。黑道?習錦覺的思想又轉了個彎,既然找黑道買炸藥還不如就請黑道下手,被抓住了自己就認栽,反正爛命一條,如果僥幸跑掉的話那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