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是福是禍(2 / 3)

在作出一係列承諾之後,這次騷動總算平息了下去。第二天習家茂就在各大報刊上公開登出了昨天所作的承諾,給已經買了歸鴻院二期和想買現在卻不敢買的市民吃下了定心丸。

外麵的市民得到了安撫,錦暉內部的恐慌卻迅速蔓延。大家除了對年終獎的擔心以外,習錦治的威望更是一落千丈。鼎正是習錦治簽的約,當初這個決定遭到所有人的反對。加上平時習錦治態度的強硬得罪了不少老員工,包括已經收拾好東西卻因為鼎正事發而沒有走成的馮嵐,很多人都對他不滿。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公司裏各種攻擊習錦治的小道言詞哪裏都能聽到,“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原來也就一二世祖”;“沒能力就是沒能力,平時再怎麼用位置壓人,也沒有服他”;“錦暉遲早敗在他手上”;“如果哪天TONY真坐上總經理的位置,我看我也得準備另謀出路了”……

為了平定內憂,一致渡過外患,習家茂跟陳福林隻能重新回到公司正常上班,這一舉動贏得了全體員工的歡呼聲。可是所有這些對習錦治卻是毀滅性的打擊,他的孤傲、冷靜和自信在短短幾天之內被全部摧毀。他成了眾矢之的,嘲笑的源頭,冷眼的標靶。自從董事長室每天都會準時打開之後,習錦治就沒有在員工麵前露過麵。

為了填補巨大的資金缺口,習家茂跟陳福林天天都在商討對策,這麼重要的時候卻不見了習錦治的蹤影,他們都知道習錦治現在落到了低穀就由著他去吧,習家穎卻對兒子的窩囊樣耿耿於懷。

這天一家人在一塊吃晚飯,順便討論公司的事,習家穎終於把窩在家裏好幾天的習錦治給逮了出來。

“那塊地拿的早價格不錯,我們這時候急著出手肯定賣不出好價錢,多虧呀,現在地價這麼高。”陳福林說,習家茂打算買地。

“是呀,要不先到處湊點,把這關過了,等軒轅居的預售許可證拿下來,就了收入就能緩緩。”習家穎說。

“軒轅居的預售許可證短時間內拿不到,而且都是超大戶型,資金回籠也慢。”習錦治看上去萎靡不振的樣子,說話聲音都小得可憐。

“你終於說話了?”習家穎說。

“家穎!”張雲鄉不滿習家穎的做法,“小治心情不好,你有話好好說。”

“大嫂!都是你們平時把他寵得這麼嬌氣!這是該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嗎?公司出了這麼大事情,他不幫著解決問題,每天躲在屋子裏,卻讓哥和福林兩把老骨頭跑來跑去,太不像話了!”停了停又對習錦治罵了句:“你看看你那副窩囊樣!”

習錦治聽了把手裏的碗朝桌子上一摔,站起來準備走人。

“你給我站住!”習家穎火了,“你什麼態度?”

周靜秋趕緊攔著習錦治,“行了行了,別發脾氣了,跟媽道個歉。”

“哼!”習家穎轉過頭,其實等著習錦治跟她說句好話。

但是習錦治想都沒想,推開了周靜秋。“阿治,你怎麼這樣?怎麼說事情也是你的責任,現在大家都在幫你,你還發什麼脾氣?”周靜秋說。

“幫我?你倒是很會說話,幫我!”習錦治說。

“當然是幫你了,當初鼎正的事,所有的人都反對,你非要跟他簽約,現在出事了,不是你的責任還能怪到別人了?”周靜秋說話也不客氣。

“我是怎麼認識崔客遠的?當初還是你爸爸介紹的呢,是不是你爸也該站出來負點責?”習錦治冷笑著說。

“習錦治你別太過分!”周靜秋沉下了臉,也不顧家長們都在旁邊看著,大聲對習錦治吼起來,“自己做錯事不敢站出來承擔責任,成天藏在屋子裏,現在還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算什麼男人?”

“你說什麼!”習錦治也激動起來。

“不是嗎?現在這裏所有的人都在幫你擦屁股,有本事自己去擺平?別隻是在一邊裝清高!”周靜秋不屑的說。

“裝清高?你一直都是這麼看我的是吧?”習錦治這會到冷靜下來。

周靜秋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習錦治冷笑了幾聲,湊近周靜秋的臉對她說:“嫁了這麼個男人,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張雲鄉看這架越吵越不像話,正想過來製止,還沒等她從飯桌邊走過來,習錦治就拿上外套出了門,還故意讓門開著沒關上,留下怒目圓睜的周靜秋站在那裏。

習錦治一直把外套拿在手上沒穿,仰著頭靜靜站在風中,讓風呼呼的灌進身體,冰冷得麻木的感覺能暫時讓他忘記煩惱。這是第二次這麼做,第一次是跟李漫思說再見的那個晚上,那時是心痛,而現在是放棄,放棄自己。周靜秋說得對,一切都是自己犯下的錯,卻讓別人給自己收拾殘局。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瞧不起自己,自私、懦弱、無能、自大,這些就是自己的全部,像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跟垃圾有什麼分別?或許自己根本就是堆垃圾,隻是運氣好出生在了一個富裕的家庭。

張雲鄉想出去追習錦治,被習家穎一把拉住,“這麼大人了,你還怕他走丟了?你瞧瞧他剛才的表現,一點禮貌都沒有,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再跟他好好算賬!”

不過沒過多久習家穎就後悔了自己說過的話,那天晚上習錦治沒有回家,第二天、第三天也沒在家裏或是公司露過麵,第四天周靜秋慌慌張張的告訴習家穎說一直沒見習錦治的蹤影,習家穎這才急了。公司、習錦治以前住過的公寓、親戚朋友,都找過了就是沒有習錦治的消息。最後還是習家茂冷靜下來,把江喜叫了過來,“你們年輕人比較容易溝通,你想想他能去什麼地方,到處找找。”江喜心裏想都過三十歲的人了,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嘛?不過想歸想,活還得幹。習錦治不抽煙,但喝酒,這男人心裏不痛快肯定找地方喝酒去了唄。於是江喜跑了幾個他們去過的酒吧,當天就把習錦治找到了。但是他沒有把這事告訴別人,卻找到了李漫思。

“我去找他幹什麼?”李漫思聽江喜說讓她去安慰安慰習錦治,當時就嚇了一跳,“我跟他隻是老板與員工的關係,我有什麼資格去安慰他?”

“你先別激動,我的意思是說,他現在很潦倒,需要別人的鼓勵,你就當是做好事吧。”

“那也跟我扯不上關係呀,他家裏那麼多人都幹嘛去了?怎麼說也跟我沒關係。”

“問題是現在隻有你說的話他聽得進去嘛。”

“你什麼意思?你別瞎說,我,我告你詆毀!”李漫思跳了起來。

江喜沒辦法了,低頭尋思了一會,軟言軟語的說:“是這樣,TONY那個脾氣呢是服軟不服硬,偏偏他家裏人一個個都是非常有性格的人,不會像一般家庭那樣好言好語溫柔的給他說好話。”

“可是你為什麼找到我呀?”

“你脾氣好,又愛笑,這種性格他最能接受,嘻嘻哈哈的給他說兩個笑話,逗逗他,沒嘴兒他就好了。”

“脾氣好,愛笑的人多了去了!”

“可他認識的就你一個!”

“可是不太方便吧,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有什麼呢?”李漫思的口氣軟了下來,隻是很猶豫。

“你不說我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呢?你就算是為了工作吧。他可是錦暉最終的老板,要一直這麼下去,今年的年終獎可真就完了,說不定連雙薪都沒有,辛苦工作了一年,你也不想到年終什麼都沒有吧?你就當他是一堆錢,錢哪!就當是領年終獎去了。”江喜已經說得唾沫橫飛,眼睛眉毛都皺一塊去了。

聯係到錢還真把李漫思說動了,江喜看李漫思沒有再極力反對,趕緊把李漫思推上了出租車。

習錦治正在一個偏僻的小酒吧裏靜靜的喝酒,李漫思走到門口還是覺得不太好想反悔,被江喜堵在門口不讓出去。

“錢哪!年終獎!不準反悔。”江喜小聲的對她說。

“那,那你不準走開,你得呆在邊上。”李漫思覺得有個熟人在一邊要安全些。

“行,行,你說什麼都行。”江喜一把將李漫思推進去。

李漫思慢慢蹭到習錦治身邊,習錦治沒發覺,李漫思想了半天,跟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習錦治轉頭看見李漫思,眼裏露出驚奇的神色,沒說什麼繼續喝酒。李漫思看到習錦治卻嚇了一跳:他整個人都變了,幾天沒刮胡子,頭發也油膩膩的,邋遢的樣子跟平時注重衣著品味的習錦治完全不一樣。隻是對李漫思來說,唯一沒有變的是他看著自己時的眼神,那種深邃得變了顏色的眼神。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可是我不明白你心情不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方式,”李漫思說了開場白,清了清嗓子,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下去,“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發脾氣,我媽就會過來哄我。外婆在的時候外婆也會過來哄我。就先說我外婆吧,六歲那年我從院子裏的樹上摔了下來,把胳膊摔脫臼了,不停的哭,外婆就拿來一塊蛋糕哄我去看醫生,我跟外婆說待會看醫生更疼所以要兩塊蛋糕……”,這是李漫思特有的本事,可以在別人不搭理她的情況下自己對自己說話,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無趣,甚至就好像站在舞台上講故事,下麵還有一大群聽眾那樣講得生動活潑,時不時手上還配合些動作幫助描述當時的情形。這樣不間斷的講了一個小時之後,李漫思終於總結的說:“以上就是我不高興的時候我外婆會怎樣哄我的故事。”

習錦治一直在旁邊靜靜的喝酒,也不知道聽沒聽,這時他忍不住開口了,“講完了?”

“還沒有,剛才講的是外婆會怎樣哄我,現在開始講我媽會怎樣哄我,嗯……我媽的話,就更多了,得從五歲那年說起。”李漫思肯定的點點頭,神色堅定的說。

習錦治笑起來,這就是李漫思,即便不能向她表達,即便不能跟她在一起,即便讓自己如此心痛,習錦治還是覺得生命中有李漫思的出現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李漫思見習錦治笑起來,舔了舔嘴唇說:“等你笑完了我再說,免得聽漏了。”

習錦治笑得更厲害了,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向服務生要了杯飲料。李漫思接過飲料兩三口就喝完了,然後把空杯子推給習錦治,“這是你點的,呆會你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