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找了一個‘三朝元老’?”
“這有什麼關係?那個龔某人對‘國’來說,也許不雅;可是對顧橫波來說,談何不忠?隻不過讓你們這麼一折騰,她的‘誥命’遙遙無期了。”
“秦淮河上的女人都想當誥命夫人嗎?”
“當然!就跟你們男人都想當大官,乃至當皇帝一樣。不過追求的途徑不同罷了。”
“願聞其詳。”
於是董小宛就詳細地說了秦淮名妓的情況,然後總結說:“女人,要想出人頭地,隻能依靠男人。她要男人去拚命,去博取,所以她們依附的男人常常是她們的影子。她們要求男人去實現自己的理想,至少不能做自己深惡痛絕的事。譬如李香君、柳如是,都要求男人不能喪失名節;譬如鄭妥娘,那更要求男人英勇就義,不愧是巾幗英雄。”
“那麼這個顧橫波呢?”
“她要等而下之,隻是嫁人吃飯。別看有人將她與柳如是相提並論,也稱她為什麼俠女。其實,她跟柳如是有著根本的區別。她心中隻有自己,頂多加上自己的丈夫,這種人,滔滔然天下皆是也;柳如是心目中多了江山社稷、作為人生準則。這種人是鳳毛麟角。”
“那麼你呢?”
“我?”董小宛想了一想說,“在顧橫波與柳如是之間。比柳如是庸俗,但是比顧橫波高雅。”
“不!”順治皇帝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你在我的心目中是最美麗的、最高雅的、最甜蜜的、最有品位的,因而也是最令我心醉的。我要永遠愛你!”
然而,當董小宛提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之後,這些真誠的謊話也變成了泡影。
小宛說:“我想顧橫波一定也在北京,多年沒有見到她了,真想能看看她。”
說完,她就期待地望著與她形影不離的皇帝。皇帝卻遲遲地不肯表態。
“怎麼?不行嗎?”
“你給我添難為了。”順治終於歎了一口氣說,“我沒法恩準。”
“為什麼?你不是皇帝嗎?”
“正因為我是皇帝,所以連累了你,也不能隨便行動。”
小宛無限詫異地望著皇帝,不明白至高無上的皇帝為什麼還不能隨便行動。
順治歎了一口氣說:“我是皇帝不假,但是正因為我是皇帝,所以一舉一動都有一百雙眼睛在盯著我。我的一舉一動都要循規蹈矩,不能越雷池一步——”
“可是,我看一下當年的手帕姊妹,犯了哪家的規矩?”
“犯了宮廷的規矩!”順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小宛哪!你現在已經貴為皇妃了,怎麼能隨便接見一個降臣的小妾?用什麼名義呀?何況宮裏的規矩也是禁止嬪妃溝通外臣的,有此一舉,連皇太後也會以為你不守婦道的。”
說得董小宛毛骨悚然,她不再堅持出宮了,但是感到十分悲哀:“我這不是陷入一座牢籠裏了嗎?還趕不上秦淮河。在那裏至少還可以隨便見自己的朋友,現在可好,隻能跟唯一的‘嫖客’廝混。這個皇帝現在信誓旦旦地說他愛著自己,跟當年的那些嫖客毫無二致,但是,不同樣是讓我‘從良’嗎?隻不過地點由秦淮河變成了皇宮而已。
她對自己的使命已經發生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