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皇太後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盡管依然“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對他依舊風情十足,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在那熱情之中有著掩飾得不徹底的陰影。他每每涉及到朝政大事,她就用風情來不置可否。顯然,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經變成了隻是供她泄欲的“公狗”,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使用價值了。
證實他的猜測不是敏感,是因為這樣的一件事——
南明隆武政權的太師,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被明正典刑。
這樣一件大事,事先他居然不知道!事後也沒人正式告訴他。這在過去,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因為“暫時不殺,留著他脅迫鄭成功投降”的決策是他做出的,而且得到了朝廷的首肯。現在為什麼突然變了?就是情況發生了變化,也該跟他打打招呼呀!
後來他就思索“情況的變化”——
鄭成功馭下太苛,兒子與女仆私通生了孩子,居然連夫人一起處死;那個施琅大將軍就是被他嚇得才投降的。施琅獻出了“封海之計”,切斷了鄭成功與明朝民眾的聯係。鄭成功已經不足畏,所以下了毒手,也說的過去。
但是,僅隻是海疆發生了變化嗎?邊疆也在發生不可預料的情況,那個吳三桂居然率兵入緬,生擒了桂王朱由榔。
看起來,大清的一統大業已經基本完成,自己就幾成廢物。僅僅因為南方的降臣常有“反水”的舉動,所以才給了他一個“武英殿大學士”的空銜。“顯然,這次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訓,不再讓我養病了,但是讓我‘閑置’的聖意不變,我就是一個象征,是所謂‘滿漢合作’
‘天子包容’的旗號。這種‘屍位素餐’的歲月是不容許長腦袋的。而我洪承疇卻偏偏思考成了習慣。早早晚晚我會斧鉞加身的。”
他充滿了恐懼,真後悔沒有跟範文程那樣,到地方上當一名太平官吏。現在可好,騎虎難下了。
他不能坐以待斃,“狡兔三窟”,“凡事預則立”,必須“未雨綢繆”,早早采取行動。
怎麼行動?他想到了吳三桂。當年對吳三桂所說的“不可使滇中一日無事”的真經,不妨擴大了來使用。吳三桂呀吳三桂,你想裂土稱尊,朝廷對你早有防範,那個“義王”孫可望就一直留在雲貴,而且不斷地進京述職,就是明證。很好,也可以為我所用,你們真要有點事情,我這“學士”說不定還會變成“經略”的。
於是,他在私邸宴請進京述職的孫可望。
孫可望盡管進入“正統的官場”不久,但是在“非正統的官場”裏卻是曆練已久。他深知這是大清朝廷的大忌,朝臣勾結外藩很容易遭嫌疑。再說,在雲南他不隻一次地與這個洪經略打過交道,確實精明過人,居然還記得在陝西他“送女謀官”的往事,弄得他十分尷尬。官場上人與人的關係都是以利害得失為轉移的。他不明不白地在私邸相請,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但是又非去不可。自己這個“義王”就是靠了洪大人才到手的,且不說報恩雲雲,就是以他現在的地位見招,還敢不去嗎?誰不知道他是前朝元老,開國元勳?他在朝廷上一言九鼎,一句壞話就可以置他這個歸順不多久的草寇於死地。
他隻能應約前往,被引進了內宅。剛進正間,就見豔影一閃,掀開門簾,扭著纖細的腰肢,進了右間。
他的眼神被豔影抓得死死的,正疑惑間,卻被熱情的呼喊驚醒了;“義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孫可望尚未坐定,抱拳作揖的洪承疇就喊:“甜哥,快出來,見王爺。”
門簾微動,洪承疇繼續熱情地說;“今日有幸與王爺相聚,咱們通家之好,所以選在內宅,一切都不必拘束。”
孫可望誠惶誠恐,正要答話,隻見——
門簾一開,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立在門前。
孫可望一下子驚呆了!由眼前的洪承疇立即想到了另一個姑娘;怎麼竟是她?不對,不對!她怎麼會到了這裏?是被這個洪大人收留了嗎?不可能。當初她還是個黃花閨女,這個一板正經的洪大人都不肯收留。還把自己好一頓訓斥。怎麼可能收留殘花敗柳昵?再說,她的年齡也比眼前這個也大。可是兩人怎麼竟如此相象呢?
他的驚恐逐漸向疑惑轉化,洪承疇就不失時機地開口了:“這是我的外甥女,起了一個好聽的男孩子的名字,叫甜哥。”
孫可望如釋重負,這時再看那甜哥卻就異樣的美麗了:那胸、那腰,都引得他想人非非,但是,一想到她的身份,便立即栓住了心猿意馬,不敢造次了。
老實講,對洪學士的這次邀請,他是受寵若驚。及至到了內宅,又有麗人相陪,他的骨頭就沒有四兩重了。他趕緊要跪下去行大禮,邊跪邊說;“小人怎敢在大學士麵前妄自稱王?本來隻是一介草寇,沒有首輔大人在雲南指點迷津,隻怕小人到現在還在李定國的手下受窩囊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