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別太大聲,驚擾了人家就不好了。”
我有些不解,問:“難道他們就看不到嗎?”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能告訴你,總之你要記住,我們家的人跟別人不一樣。”
我剛要開口探知一下究竟,卻沒想到,一直跪在棺槨前的小孩突然之間頭衝下倒了下去。
靈堂裏的人一下子亂了起來,有幾個稍微懂些的人,把孩子平躺在地上,用指甲掐著孩子的人中,隻是那孩子根本沒有反應,依舊是昏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幾個樂師都聚到了一起,其中一個鼓手對我父親說:“老孫頭,我看著小子像是中邪了,要不你出手幫一下。”
父親能驅邪,這是我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似乎在我的印象中,他隻是一個能吹會唱的鄉下漢子。
幾個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父親也有些抹不開麵子,就向孩子那裏走去。
路過供桌的時候,父親從上麵拿了三支香還有幾張黃紙。
“你們的人都散開點,別擋著道。”
東濱村跟我住的夾山坳很近,大家彼此都很熟悉,見到是我父親過去,都非常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而我也在這時候靠近了倒在地上的那個小孩。
地上的小孩雙目微閉,臉色慘白,額頭中間有一條不是太明顯的黑線,我猜想,這種症狀應該就是樂師們口中所說的中邪。
父親在小孩身邊蹲下,嘴裏念念有詞,我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不知道父親在說些什麼。
他說話的同時,手裏也沒停歇,先是點燃了三炷香,成品字形插在小孩的頭頂和兩耳旁邊,接著抽出一張黃紙,開始折疊起來。
父親平時看著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卻在折紙的時候顯得格外的認真,那張黃紙在他的手上在慢慢變幻著,最後成為了一頂帽子一樣的東西。
三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出現在父親的手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匣子,用一根小黑棍子在紅匣子裏點了點,接著在每個黃紙做成的帽子上點了三點。
“該上路了,別再難為孩子。”
我把視線抬高了幾度,正好能看到胖女人那張慘白的臉,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父親用了什麼手法,竟然把那三個黃紙做成的帽子給連接到了一起,變成了一座紙橋。
胖女人眼睛有些濕潤,我能看出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就開口問了一句:“這裏有誰是這孩子的長輩沒有?”
一個中年漢子站了出來,說:“我是孩子的大伯。”
父親也猜出我說這話的意思,就對中年漢子說:“孩子的媽媽放心不下,擔心孩子一個人會受苦。”
中年漢子說道:“虎子我會當親兒子一樣的對待,你讓她盡管放心。”
這話一說出口,那座紙橋瞬間癟了下來,我清楚地看到,胖女人踩著紙橋走了過去。
“孩子醒了。”一個少婦指著地上的孩子喊了起來。
孩子茫然地坐了起來,用手摸著腦袋,嘴裏說道:“媽媽走了。”
因為這件事情,父親在我們那個地麵也有了名氣,他的喪樂隊的生意也好的不得了,以後各家各戶隻要有人過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父親。
就這樣,我在上學之前,就一直跟在父親的身邊,遊走在各個喪禮現場,隻是自從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遊魂。
關於我們孫家跟別人家不一樣這件事情,我曾經也問過父親幾次,但他卻總不跟我說,這讓我的心裏總像是有什麼東西牽掛著一樣。
轉眼我也到了上學的年歲,我跟父親一起出去的機會就少了很多,但是,我還是問父親要了一杆嗩呐,隻要每天空閑的時候,我都會吹奏上一曲。
在我十八歲那年,我安靜地坐在學校的教室裏聽老師講課,可是才上到一半,我就看到教室外的窗戶那裏,父親的喪樂隊裏的鼓手林子叔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時候,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了我的心頭,我沒顧得上跟上課的老師打招呼,直接從後門就跑了出去。
林子叔兩眼紅通通的站在那裏,嘴角微微一動,但卻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是不是我爸他出事了?”
林子叔努力的噙著眼淚,點了點頭。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巨響,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