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三月的天氣當真變幻莫測,上午鉛雲壓頂,陰風陣陣,晌午便雲散天晴,豔陽灼熱,在田地間忙活半天,汗流浹背的力役囚犯們根本無暇注意天氣變化,繁重的工作任務量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一直埋頭骨幹堪能達標,獲得一日的口糧。
整個東九寨都在揮灑汗水,辛勤勞作之際,有一人比所有人都要忙碌,便是“小禿山”礦場看守都尉,周偉。
自周家小彩鳳周歆被仙派收徒的消息確認後,周偉家門庭若市,拜訪者是接踵而至,絡繹不絕,周偉光門檻就換了五六個,不堪其擾的周偉今天一大早從院子後門偷偷地溜了出來,獨自一人來到了自己承包的田地間。
一身晉國邊軍淺黃色製服的周偉盤腿坐在曬得炙熱的土地上,聞著濃厚芳香的新土氣息,看著眼前低頭忙碌,揮灑汗水的力役們,感受著身旁同僚下屬們無比羨慕的目光,周偉不自覺地回憶起諸多陳年往事。
年近四旬的周偉人生經曆可謂大起大伏,少年時家道從容,父親周誌乃晉國平鄉侯,雖是八等鄉候,但在涼州老家卻足以傲視地方諸官,屆時皇恩垂青的周家顯赫一時。
正當周偉在靈寶派習武十餘年,即將結束歸家之際,晉國進入了一段最黑暗的動蕩時期,朝政絮亂,兵鋒四起的“三王之亂”,那幾年中十三州大地上狼煙四起,兵戈擾攘,尤其是即將塵埃落定的第五個年頭更是屍橫片野,滿地瘡痍。
周偉自認武技強橫,定可在亂世中建功立業,揚名四海,怎料父親周誌卷入殘酷的皇位之爭,失勢被削去爵位,全家都被定罪發配至酷熱潮濕,萬裏之外的交州充軍,當周偉馬不停蹄地趕回家時,麵前隻有一個雜亂不堪,人去樓空,門貼封條的平鄉侯府。
悲憤交加的周偉披星戴月,星馳電掣般追趕押運家人的囚車隊伍,終於在雍州界內追上了車隊,但等待周偉的隻有一地冰冷僵硬,血液幹枯的家人屍體。
一步慢,步步慢,不曾想當年一別卻是永別,失魂落泊的周偉癱坐在父母兄弟的屍體旁痛不欲生。。。
“周大人如此好雅致啊!”
一聲充滿慵懶的話語將周偉從悲傷回憶中帶回了現實,周偉聞聲轉頭望去,發現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站著一名瘦高軍裝男子。
看清說話之人樣貌,周偉也不起身,頗有絲無奈地說道:“馬都尉的雅致也不差啊!”
“嗯,鄙人最近確是雅致高亢!北街的燕兒姑娘當真溫文委婉,如盈盈春水。。。。”
“咳!那個。。。馬都尉是來找孟超的吧?”周偉悲痛心情還未平複,實在沒有絲毫興致與馬抗閑聊花街柳巷的風流韻事。
馬抗一掃懶意,笑逐顏開,連連點頭大讚道:“周大人真是才思靈敏,還未說呢,你就猜到了。”
周偉暗歎一口氣,實在不願和這位奇葩再聊下去,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往田間頭頂朝陽,辛勤勞作的力役囚犯們隨手一指,說道:“孟超在地裏幹活呢,煩請馬都尉自己找吧,我家中還有些事,先行告辭了。”
“嗯,周都尉慢走!”馬抗恢複懶洋洋的模樣,向著田間走去,沒走出兩步,突然輕拍下腦門,一副幡然醒悟的樣子回頭看向落荒而逃的周偉。
馬抗眯著雙眼誠懇說道:“一時著忙尋人,忘記恭喜周都尉令媛拜師陸坤道,以令媛的聰明伶俐有朝一日定能領悟人皇符籙奧義,以符入道,在此鄙人預祝令媛仙途似錦,周家昌盛繁榮!”
馬抗說完對著周偉行了一個拱手禮,在周偉略顯倉促的回禮中,瀟灑地轉身離開。
“他怎麼知道囡囡的師尊姓陸的?”周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對於囡囡師門之事守口如瓶,即便是自己內子都所知甚少,他一個外來的都尉是如何得知的呢?
滿肚疑問的周偉加快了返家的腳步,看來有必要回去問一下囡囡,是不是小丫頭話多嘴不牢,跟他人談起過,再過兩天周真人她們就要返宗了,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
悠然淡定的馬抗和憂心忡忡的周偉背向而行,本來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因為一名力役囚犯從而相識,兩個人生故事的主角不期而遇,單單因為彼此交流的一句話,使故事軌跡發生了偏移,衍生出諸多新的故事片段。